国有成向来不贪觉,即使初春的寒意没消,他也从不在被窝里赖着。
他穿好衣服,轻轻地掩上门,来到屋外。拿起扁担,挂上两只木水桶,挑着出了院子。
沿着大门的西边院墙,走两百多米,就是一口水井。
兹打国有成搬到胡同里,水夫的营生就一直存在。胡同里的井叫“官井”,人们可以随意取水,也可以在各家院子门口购买水车里的水,水井旁搭建的窝棚是水夫的住处,也叫“井窝子”。水夫一年四季住在水井旁,平时用装有水柜的独轮车把水运到院子门口,挑水进户。只要有人用水,他就可以挣点儿吃饭的钱。
水夫赵四刚装好了独轮车上的水,见国有成挑了扁担,便招呼:“国大人,打水哪,您那。你起得可真早,起早好儿,起早的人,身体棒,吃儿得香。”说着走上前去,接过国有成的扁担。
国有成笑着回敬:“你起得比我还早,身体更好。”
赵四挂好了水桶,摇着辘轳将水桶放在井里,健壮有利的臂膀甩了两下,然后,慢慢地摇起辘轳上的手柄,提出一桶清澈见底的井水。井场的水桶比一般家庭的水桶大,满满一桶水,可以装平常人家一桶半的水。
赵四倒满国有成的水桶,依旧提了一桶上来。
赵四笑着说:“国大人,下次您提把水壶提过来,我给您水壶灌满。不收您钱。”他一脸诚恳地望着国有成。
国有成笑着点点头。虽说来这里担水,比在家门口吃水,要便宜些,但他从不带水壶。水夫生活不易,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不论刮风下雨都住在四面透风的窝棚里,吃喝全凭着力气,打一天的水,挣的钱只够维持一人的生计。
他从不在贫穷的人面前摆出一副骄傲的姿态,更不忍心再沾便宜。赵四,这人实诚,即便再没钱,他也没想过自己打水。比自己生活苦的人有的是,他宁可花上几个大子,也要照顾水夫的生意,更别说再掂一个空壶,沾点小便宜了。倒是妻子来,每次都拎来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