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下之人

贤妃难为 未可易 1346 字 2024-04-23

响铃瞧着身后几个丫头手里抱的布匹红红绿绿,材质价格都不尽相同,知是薛妈妈用心提点过了,便赞了句,也是个乖顺的人儿。薛大家的似懂非懂,也只好讪笑了下,一边绞尽脑汁想点话题免得尴尬。这几匹料子看过去各有不同,实则极为讲究,什么门配什么栓,各主都有心头好,不满意的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薛大家的虽看上去眼珠子骨碌碌地到处转,但还是少了份机灵劲儿,否则薛妈妈也不至于处处操心连布匹都帮着安排好了。

唐府作为大户人家,最讲长幼有序,这些布料头一份就该送去唐巧倩那儿第一个挑。唐巧倩待字闺中在自家的宴席上自然要被各家主母相看,近年来年纪渐长不敢再穿暗色、深色、大红大绿的衣裳,那匹妃色八吉祥云花纹锦缎肯定会得其青眼,料子上等,颜色活泼,绣样寓意吉祥最合适这种场合;第二个选的静姝心气高,对这应酬场面瞧不上眼,最多也就走走过场做个样子,秋香色兰草绣样古香缎的料子应该会被其挑走;三房的静婷虽只行五,却是嫡出,自然要在大房两位庶出姐儿前头来挑,静婷平日里就极爱红色,柜子里的衣裳十有八九都是深深浅浅的红色,这匹胭脂红雪缎乍一看只是颜色夺人眼球,料子可能还没有前头两件名贵,但是实则暗藏玄机,细细一看藏在经纬之间内里细细嵌了一层金丝,在日光下一照真是流光溢彩;至于剩下的那两匹绸布两位庶出姐儿谁拿了哪个都是不打紧的,反正依着静妤的性子肯定要磨着自己姨娘买个更上乘的料子。

说的好听点是送去各处选一选,实际上哪里有得选呢?

二人刚刚从老夫人处回到三房,想把料子送去跨院东厢五姑娘处,进了院子就见到金钿站在院门边正数落几个粗使丫头手脚太慢。薛大家的还待上去套套近乎,却被响铃一扯袖子,直接给提溜去了东厢。

直到出了三房院门,薛大家的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方才妹妹急匆匆的,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响铃扶着额头直摇头,“姐姐是入府不久还不通晓府中的事宜,”心中顿觉这薛大家的真的是愚钝非常,嘴上却无法只能和她客气一番,“方才你我领命去老夫人处时,三房还忙忙碌碌热闹非凡,此间往返也不过一刻院中下人都老老实实埋头干活,定是出了什么事,你又何必触这霉头。”

见响铃开了金口指点自己,薛大家的免不了大夸一番,不知不觉二人也就走到了大房。

刚进西厢就看见苏麻怀里抱着一个包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响铃正和薛大家的说话,一个不小心,三人撞了个满怀。

“真是对不住,都怪苏麻冒冒失失,冲撞了两位姐姐。”苏麻并不管谁是谁非,爽爽利利地一揽子挑了过来,先赔了罪。

响铃今日无端端地就被安排了带薛大家的各房转悠,本来就是个没有油水没有赏银的“苦差”了,又被这无端一撞险些摔了个狗啃泥,自己身为掌家夫人的大丫环要是在大房庶女处出了丑,端的是没脸,本想着好好训斥这小丫头一番找回些脸面,不想这丫头毫不争辩一个劲赔罪,里头两位小姐听到动静,白薇已经寻了出来了,自己若这时揪着不放倒显得故意刁难,别无他法只好先咽下这口气把差事先了了再说。

进了厢房见了两位小姐响铃的脸色也没有放晴,冷冷说了始末便只叫丫头把布在案上一搁便要告退。见了这架势却把薛大家的吓出一身冷汗,怎么下人还可以给主子脸色看的?只好将笑脸赔了又赔,只想着日后两位姐儿万不可迁怒了自个儿。

案上的两匹布乍一看也是精细,但料子却是次了一等的绸布,静妤眉头紧蹙心中真不痛快,如今三太太真是愈发不将大房看在眼里了,连这些面上的东西也懒得做了。这货色虽然入不了她的眼界但怎么说都要在静嘉前头先挑上一挑,自己的娘好歹是老夫人的表侄女身份可比婢子出身的丁姨娘不知道高了多少呢!

这两匹料子一匹藕粉一匹水绿,自己姿容出众衬上嫩嫩的藕粉定会娇弱上几分,静嘉五官本就浅淡配了冷冷的水绿又要再寡淡上几分,己增彼消高下立见,静妤心中有了计较,面上也就好看了起来,手里摩挲着粉色的料子嘴里却说着长幼有序要姐姐先来。静嘉察其色也不欲徒生事端识趣地要了水绿色的料子。

二人相对无言也就各自回房了。

城南的寇寡妇在薛妈妈屋里已经等了足足半日了,茶水添了七八次瓜果啃了三五巡才将薛妈妈婆媳二人等了回来。薛妈妈还没进屋,寇寡妇早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瓜果碎屑,殷勤地就要来扶。

薛妈妈虽忙活了半日倒也不敢托大,将手一摆便卧在了炕上,寇寡妇也不生分,倒了杯茶水递到薛妈妈手上,自个儿也顺势坐在了床沿,身子略微前倾一脸的期盼。

“这事儿,太太怎么说?”

“咱们唐家门第高、人丁旺最是讲究规矩,上上下下百来口人,没有规矩框着岂不是都乱了套······”薛妈妈这话既没给个准信也没把话说死了,只能让人揣测了。

话只说了一半,在聪明人耳中却已经听了个十分十,虽是如此寇寡妇也不愿死心:“薛妈妈您也知道我寇荷花虽是个寡妇,但在京中的太太跟前也是个面熟的,便是这几年来可曾听过谁在我手里没分个几杯羹,这回的事若是没个实锤我又怎么会厚着脸皮求上门来,唐三太太放我这的利子钱每月也就三十两的利息,此次饶我个把月的时间,下个月初一我就提着一百两的利息来,这白白多赚四十两的事唐三太太怎么就……”

薛妈妈近日先是苦心为儿媳的差事操心许多,今日薛氏那又发了通脾气自己又是看脸色又是揣心思小心翼翼伺候了半天,如今回了自个儿屋子还要受个寡妇的埋怨,难道活该自己就是个操心受气的奴才命吗!不自知只把茶碗重重往桌上一砸,倒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四十两银子便拿到我们府上来招摇了,你是个脸熟的,那就去这安庆街上打听打听四十两银子值个啥!”薛妈妈这下把心里头的火气一股脑儿全都宣泄了出来。

人家寇寡妇眼巴巴地等了大半天,卖乖讨巧一样不少,她薛妈妈一个下人就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排头招呼过来,也实在是太过猖狂了!还有脸说府上门第高、人丁旺,现在谁不知道整个唐府最大的官也就二房那个庶出的老爷当个四品的同知,大房的状元郎现在也就一个从六品的闲官;讲到人丁,女娃倒是不少,带把的也就二房一根独苗,等有了长子嫡孙再讲这些硬气话罢!寇寡妇虽说并非出身富贵,但最是长袖善舞,在京中的官家太太里也是左右逢源,平日里帮着牵线搭桥放一些利子钱,她唐三太太也就放了一千两银子在她这儿,还算不得贵客中的贵客,如今这家里的一个下人也敢对自己颐指气使!想到这儿脸上的笑不免减了几分,冷哼一声。

“好坏可不都赖我?明日我便连本带利如数奉还!”话音未落扭头就走,临了还不忘将门重重一甩。

“哐!”一声震地薛妈妈脑袋发胀,太阳穴处嗡嗡直响,该好好思忖下明天怎么在薛氏跟前遮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