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场旧梦一池莲花

给站在一旁的龟公老鸨看的肝胆俱裂,心中作痛也不是假的,这可是她们烟花楼里顶尖的花魁,那是能赚千两万两银的摇钱树啊!就被这公子哥如此轻巧毁去了!

但想到这位公子哥的身份,却是如何不敢出头,谁说他们这些市井中人真不懂朝堂上的错综复杂?再不懂,也晓得天高皇帝远,在扬州经营二十年人脉关系无数的那位州牧大人不需亲自动手,只需随口吩咐一句话,足以让他们粉身碎骨。

只能无奈看着这位公子哥扬长而去。

好歹对这楼中精心培养的闺女有几分心疼,叫人去叫西湖剑宫那位小公子,听说自家闺女最喜欢听那小公子说话了,要是那真是个重情义的,大概能收留这闺女给条活路。

陪着一帮狐朋狗友登楼吟诗作赋的李月白第二日才得到消息,再赶来时候,只看着一具曾经也曾笑颜如花的单薄身躯仿佛纸片一般从房梁上坠落。

那时刚刚才十三岁的李月白没有哭鼻子,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这具冰冷尸体,闭了眼,想起这位美貌姐姐的酒窝,最后转身说了一声葬了吧,找个山清水秀能看到白云飞鸟的地方。

旁人都以为这位小公子迫于扬州牧的威势不得不低头。

当日,李月白却一人独骑出城。

那位公子哥听说已经在三十里外。

世间不给你的公道,那我去替你讨一个。

没人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什么,只是后来有消息传来,那位州牧家的公子哥一个人狼狈回了扬州,身边的护卫死士死伤殆尽。

有心人才会注意到西湖剑宫高手倾巢而动。

那一晚,李月白同样一身鲜血,被人背负入城。

背着李月白回来的剑宫老人一路驭气而行,和人大战一天一夜都能仍有余力的老人在剑宫门前时却几乎气竭,这才将李月白带了回来,用剑宫百十年珍藏的丹药一股脑灌下去,这才保住了这位小祖宗的一条命。

一路上,老人心中却是难以形容的心绪复杂,这位小公子是真要将那扬州牧家公子哥的性命留下?那位未曾习武的公子哥不足为惧,怎么可能是从小浸淫武学天资聪慧的小公子的对手?只是那公子身边那几个护卫,实打实的都不是低手,最强的一个甚至有二品上的修为,这些人如果是面对强者辈出的西湖剑宫不过是不起眼的小鱼小虾,但小公子才十三岁啊,怎么可能是对手?

所以当老人看到那一地死人皆出自小公子手笔时实在是震撼莫名,老人到时李月白已经在强弩之末,为了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出手伤小公子最重的家伙逃掉。

那时伏在老人的背上,十三岁向来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李月白眼角流下泪来,不是因为身上伤势疼痛,不是因为回去要被李疏狂骂,而是遗憾没能兑现心中对那位姐姐的诺言,而背着这位小祖宗的剑宫老人听到李月白心神迷离之中呢喃的那一声对不起,只轻轻拍了拍李月白的肩膀。

躺在床上,李月白眉头皱紧,眼角滴下一滴泪水。

裹着青色道袍的陈从道目光映着烛火,双目神光熠熠,眉心通红,仿佛一颗竖枣。

“宇宙有至理,难以耳目契。凡可参悟者,即属于元气。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

“流行无间滞,万物依为命。穿金与透石,水火可与并。并行不相害。理与气即是。生处伏杀机,杀中有生意。”

老道轻吐出一句,即屈指轻叩李月白周身窍穴。

似梦似醒中的李月白却依稀想起那日他被老人背负回剑宫,偶然因疼痛醒来的他偷听到别人和李疏狂的对话,才晓得原来自己已经算是半个废人,还未成形的周身气脉窍穴本应是细水长流,却被如同浪潮径直拍打,早已毁了七七八八,以后内功修为怕是寸进都难。

那一句剑宫中长老“终生不得入二品”的断定更是如同如同盖棺定论。

后来养好了伤,李月白在床上又躺了半月有余,在外人看来,这位突逢大难的剑宫小公子一改往日作风,每日耽于酒色财气,实在放浪不羁,却无人晓得在寂静无人处,李月白也曾将早就烂熟于心的内功心法再尝试了千遍万遍,只可惜所有尝试全都是以周身筋脉仿佛撕裂般的剧痛告终,大汗淋漓的李月白望着天上惨白月色,心中却是一片凄凉。

那时候的李疏狂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却似乎并无多少关心,更让人心冷的是,似乎连恼怒都没有,那时候李月白就想,李疏狂来狠狠的骂他一顿也好。

直到李月白几近伤愈能够下地行走的夜里,李疏狂才将李月白叫到身前。

山风凛冽,李疏狂这位剑宫宗主只叫人扔下了包裹,包裹散开,里面是一颗死不暝目的头颅,李月白盯着这颗头颅上的面孔,当日要不是老人早来一步,他恐怕就要死在这人掌下,让这人逃回扬州,之前觉得实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