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过去?”非寒顿时被他那没头没脑的一句弄迷糊了,这个问题倒从来没有想过。
溪云山以虎跳涧为界被横切成东南段和西北段,西北段的出口有多条,都在燕云溪北境内,而东南段的出口就是他们师门所住的地方,非寒随中期常常就躺在这东南段的巨石上,只能遥望西北的风景。
“不大可能吧,距离差不多有五米,站到边上就很不稳心,何况起跳。”
对面的山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但要绕过去却会很费周章,虽然涧宽不到五米,但涧高似有千尺,看起来极其危险,直接向前似乎是不可能逾越的。
其实五米多的距离完全可以轻松的架桥直通,但如果架桥,对面就平白多了出口,等于自毁了封闭式的环境,这是师父所不允许的,所以多少年来,他们很少过去过,而熟悉山形的训练,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
“我想我能跳过去。”他看见自己再一次轻轻躺下,静静的说道。
“不可能!”
“可能。”
“不可能!!”
“可能。”
……
面对自己雷打不动的声音,非寒几乎抓狂,最后一次确信:“绝对不可能!!!”
故事有云,三人能成虎,理论上,只要自己继续坚持,就会变成可能。
“事实胜于雄辩!”
他只见自己跳了起来,对着对面作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摆出了一副不想雄辩的架势。
不过非寒这一次是铁了心确信自己不会错,这跟京城大街上出现老虎一样,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不信你敢跳,你敢跳第一,我就敢跳第二!”
最后这场可不可能的哲学深层次循环探讨以自己的失败告终,“好吧,你赢了,不可能。”
两人并排躺下,林间清风拂过,很静。过了很久,非寒吭出了一声谢谢你期哥,转过头来跟他说,说他是真正的长者!
他看见年少的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比自己更小的师弟,只要坚持他可以赢!自己正是以自己的特有的方式在教自己的小师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自信!
一个人没有自信的人,就等于一棵树没了根一样不稳,而当年非寒所缺的正是自信,一种在全强者人群中被压抑的自信。
可是谁曾想,那个午后的戏言却在不久后成了真,他满身伤残,被逼跳涧自尽,而那个说自己是真正长者的小师弟,却在十年后成了寒国的大王。谁又曾想,那个教人自信的大师兄如今沦落如斯,连做一个普通人都失去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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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年前,还在收养冰清雪灵之前,我受过很重的内伤,五脏俱损,后来一身筋骨倒是奇迹般好了,可是。。。。。。想来是那个时候遗留下来的后遗症,大夫说,十年前的陈旧病症,治不好了,也就是说,我这一生注定后继无人。”
人言美人迟暮,英雄末路,令人垂泪,谁又曾知道,连做平凡人的机会都没有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这一生的漫长,我黑岩期要如何度过?
“可即使如此,不能传宗接代又如何呢?两人世界不是挺好,我本来就不喜欢麻烦的孩子,如果你实在太喜欢孩子,我们可以领养几个。”她补充道:“就像当初你收养冰清雪灵一样!”
黑岩期紧紧的抱着这个把一切都给了自己的女人,抚摸着她那泪水流过的的面颊:“可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力,这对你来说,终究太残酷了。你现在可能不介意,可日子长了,会慢慢变成折磨。时间的力量常常令我感到恐惧,十年前我还跟你一样年轻,可今天,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以后你也会老,人若老了,心就会变得脆弱,就会越发把感情寄托在孩子身上,到那个时候,你就会羡慕,羡慕而不可得,便是痛苦。”
段青虹:“也许将来的确会,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证明一件还没有发生的事。我倒是要学学那个莫一言了,就好像我们《大寒刑律》,不能单凭推理定罪,得讲证据。你总在问因问果,畏因畏果,可我只是凡人,人只活短暂几十年,我不想活得太明白,我知道我的心在这里,没有你即使子孙满堂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义?我不想问以后会演变成什么样,我只知道,我要把自己的幸福延续下来,也要把你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这就是我的羡慕,羡慕而不可得,便是痛苦,那么,你忍心让我痛苦吗?”
一句羡慕而不可得,便是痛苦,本是黑岩期对将来的忧郁,却被段青虹反用反驳自己。
黑岩期不禁摇头:“果然一说便是错。”
“知道吗,雨姐嫁给了一个都头,她嫁人后,常常被他的丈夫殴打,我去的时候,她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自以为是的负责。。。。。。你已经错了一次,你还想让我经历跟雨姐同样的痛苦吗?”
想到姚雨的遭遇,段青虹恨的咬牙切齿,一代桃源大姐,带着几千两银子的家产,远去他乡,嫁给一个以为老实巴交的都头,满以为这一生有了平凡的托付,却不想所托非人,若不是因为姚雨已经有了孩子,她早已经花钱,让人把这种男人给杀了。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黑岩期的心随之暗了下来,想不到姚雨离开后遇到了这么多遭遇,而这虽说不全是自己害的,但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既然横竖都是错,那就不要再问对错了好不好。答应我,不要再参悟所谓天意宿命了,那不是天道,是邪途。你知道吗,每次我看你封印自己的喜怒哀乐,一个人面对烦恼,我挡不住想疼爱你,可我总是进不到你内心的最深处,因为你总是觉得自己是个不可救药的人,你给自己设了一道高不可测的围墙,隔绝人间烟火,把心思放逐在拯救天下孤女的信念下,伪装成一个没有痛苦的人。可你是凡人,你一样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有悲欢离合,我想你知道,你跟大家一样,你不是英雄,你也不需要去做英雄。”
段青虹盯着他的眼睛,任两行怜爱的泪水滑落面颊。黑岩期伸出手来,就要替她去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