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乖你乖。”季诚见状笑了,而后对兄妹俩道,“怎么说江陵也是个大都市,这次就替你们的爹娘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郭霏的头发分成两股,在头顶两侧各扎出一个包子状的发髻,俗称“双包子头”。此时她坐在箱子里,就探出一个头和小半截身子来,听季诚说要带自己和哥哥去江陵玩,脸上洋溢着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想像一下,那个场景,在旁人看来,可真是萌萌哒。
可郭彦不这么想。他一边懂事地替妹妹向季诚道谢,一边心想:“郭霏你这熊孩子乖个屁咧!你虽然在别人面前显出一副乖萌的模样,可家里最不安分的就是你了,你哥我可没少遭你罪!”
实际上,郭霏并不是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的捣蛋鬼。如果真要说郭霏表里不一,那也不是她的错——谁规定惹人怜爱的小萝莉必须轻音柔体?不过,郭彦会有这样的看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郭霏和他最亲,最黏他,所以他“享受”的“待遇”也与众不同。
郭肃,也就是郭彦和郭霏的爹,当前共有四个孩子,其中三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郭彦为长子,他有两个分别是十一岁和十岁的弟弟,和一个九岁的妹妹郭霏。
值得一提的是,从血缘上来说,郭彦并不是郭肃的亲生儿子,而是他的内侄。
郭彦本不姓郭,他的生父生母都在他三岁那年染上疫病亡故了,而姑姑和姑父收养了他,也就是他现在的父母。他也由此过继到姑父姑母的名下,并改姓郭,因此与他实际上的表弟表妹们同姓。
然而,郭彦不仅名义上是家中的长子,实际上也被姑父姑母当作亲儿子看待,待遇上和弟弟妹妹们并无区别,甚至因为他是长子,身负的期望反而是最高的。
又因为郭彦过继时还不满三岁,对他的生父生母几乎没有印象,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父母实际上是自己的姑父姑母,但无论从感情还是礼法上,他已完全把他们当作亲父母来看待。
于是,对郭彦而言,郭霏不是表妹,而是亲妹;对郭霏而言,郭彦也不是表哥,而是亲哥。正因如此,郭霏没和她两个血缘上的哥哥最亲,反而和她血缘上的表哥郭彦最亲,是不足为奇的。
郭彦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疼他的小妹郭霏,但觉得小妹爱黏自己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长子,对家里有更多的责任,尤其是在家中并不宽裕,一家六口的生活基本靠父亲不怎么优渥的军饷维持的当下。正如他这次跟着季诚出来买卖茶叶,除了历练之外,也为赚些小钱,补贴一下家用。
郭彦认为,若小妹在自己做正事的时候黏着自己,令自己分神,会耽误正事,所以不但没有为“兄妹情深”这事感到开心,反而感到相当困扰。
“阿彦,照顾好你妹妹,我们先下去了,还得向楼下的众人解释一下——大家刚才都被你的喊叫声惊到了。另外,我会叫客栈的伙计上来,到你房间里铺个小床给小霏睡。”季诚见郭家兄妹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便准备走开了。
郭彦刚想点头答应,却听郭霏对季诚道:“季伯伯,我不睡小床,我要和我哥一起睡。”
郭彦:“?????”
季诚心想:“许多女娃都喜欢跟父母一起睡,如今小霏父母不在,想和哥哥一起睡也很正常。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他们是兄妹,年纪又小,当是无妨。不过,还得问问阿彦的想法。”于是,他问郭彦道:“阿彦,你觉得怎样好?”
郭彦和郭霏生在邢州,从小就在一块。在邢州时,他们家屋子不大,却有四个小孩,孩子们免不了要睡在一块。不过,自从全家搬到潞州,也就是郭肃当兵的地方后,屋子比原先大了,长子郭彦和唯一的女孩郭霏都有了自己的小房间,郭彦的两个弟弟也得以共享一间房,四兄妹从此不再需要挤在一张床上睡了。因此,郭彦已有好几年没和小妹一同睡了。
对郭彦来说,现在要自己和妹妹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并不是不行。只是郭彦知道,郭霏不仅平日里不安分,睡觉时也不安分,爱动。何况两个人分享一张床,总是没有自己独享一张床那么舒服。郭彦心想:“熊孩子事真多!你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凭什么现在就要我带你睡了?”
于是,郭彦对季诚道:“还是给她添张床好了。”
“哥,我怕黑。”没等季诚答话,郭霏就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郭彦说。
郭彦见状,心中骂道:“你装什么装!在家里不怕黑,在外面就怕了?就算现在你是真怕,那还不是自找的?谁叫你自己溜出来?”可是她都这样了,郭彦觉得要是自己拒绝的话,在季伯伯面前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正当郭彦准备无奈地应承下来时,忽然心生一计,对郭霏道:“你怕黑的话,要不让季伯伯带你睡吧。”
郭彦是觉得,既然直接拒绝这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小萝莉,会显得自己不疼妹妹,不如提出一个她不会接受的方案,让她自己放弃,转而接受自己睡的方案。
季诚和郭肃是同乡,又是故交,他对郭彦和郭霏来说是几乎算是叔伯之类的存在。不过,就算是亲叔伯,你会让他们带你九岁的女儿睡觉吗?所以,郭彦这样说显然不合适。
可郭彦的脑袋现在不在状态,因为他挺不爽的——本来自己这次出来,可以一边好好学习做买卖,一边努力赚些小钱补贴家用,而郭霏这么一跟来,自己在归家前的这些日子里,都得照看这个不老实的黏人精,还怎么好好学习、努力赚钱?这还不够,要是答应了郭霏,自己接下来的这些天,怕是连个好觉都没得睡了——今天她怕黑,明天、后天她也怕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