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冉服毒之多,最终神智确实受损,那夜安排芸冉离开的是惠妃,只不过惠妃是想让下属将芸冉抛尸宫外最后再制造一出谣言。只是慧娘发现的及时所以想要出手阻拦。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那口井就在那儿,是芸冉最后的选择,谁都没有机会阻拦。从芸冉跳井之际,慧娘就已经心生绝望,更后悔没有随芸冉一同赴死。
可是惠妃才没有任何同情心,至始至终她都嫌弃芸冉死得不够惨烈,所以又将恨意加注在了慧娘身上。
芳华殿的密道是个不错的地方,这么多年除了用来监视芸冉,而芸冉死后倒成了荒芜之地。反正也没有人会来查看,于是她便将慧娘关在了里面。临走前她只告诉了慧娘几句话,她要慧娘活着,活得比芸冉还要好,她要让慧娘带着悔恨一直活下去,让她终身都忘不了怎么亲手毒害自己的主子,让她永远活在自责中。随后为了避免慧娘自残轻生,惠妃派了宫人每日不仅送来三餐,还将慧娘四肢锁住,让她无法触碰到任何利器。后来慧娘轻生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惠妃便干脆在密道里给了慧娘一片能打理的地方,让她一直活在黑暗里。
就这样,日复日,年复年,十几年的时光像流水一样不复返,慧娘也从青葱妇人熬出了银丝白发。而当她以为一辈子都只会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密道中苟且时,却见到了第一个将光明带来的女子。
“她死前留了一封信,”余莫卿几乎将慧娘所说的一切告诉了六皇子,生怕六皇子想得太多心情不好,她又安慰道,“她歉意之深,能熬到惠妃被定罪之时,如今泉下有知,已经是死而无憾……”
可是站立的男子身影寂寥,仿佛秋月冷枫,倏然开口之下一片落寞,“原来是这样……”
“殿下,节哀。”余莫卿又道。
“节哀?呵,你以为账就这么算完了?”六皇子才从母妃和慧娘的阴霾中走出来,语气却尚未缓和,眼神倒又添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余莫卿眨了眨眼,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该还的她也已经还了,她对六皇子所有的歉意已经止步,这男人心中还想着算什么账?
“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我,你可会告诉他这些?”六皇子收起了那副画,又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余莫卿不明白六皇子突如其来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她要和谁说?说什么?
“除却因为我是六皇子,和母妃,和芳华殿有关系的缘由,你是不是想隐瞒你从设计惠妃动怒之初所做的一切,包括私自挪动宫中之物造假,包括自作主张在城内发动骚乱,瞒着子文和所有关心你的人,统统一个人揽下,让它们全部烂在肚子里?哪怕是芳华殿过往的秘密,只要我不提及,你是不是也打算,永远都不让别人知晓?”六皇子冷声质问起来。
余莫卿并不知六皇子是何意,愣然抬着头看向六皇子,一股淡淡的香味袭入她的鼻腔,脑中猛然闪过的,不仅是熟悉的画面,还有那熟悉的感觉。
“为何你总要一个人扛着?你忘了,你身后有我……”
“若我不问,你又打算瞒到何时?”
“你是不是又想一个人奋不顾身?又想抛开我?”
那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面前,挡住了她透顶那一束光线,那熟悉的声音与耳畔回荡着的声音一步步重合,她抬头看去,那被藏在面具后的容颜仿佛也更加熟悉,令她猜测无比。
不会的,她一再提醒自己,即便是那语气像极了那时常带着一丝甜蜜的责备,即便那面具背后的双眼那么像她记忆里那个不肯离开的视线。可是眼前人是眼前人,她绝不能和那个令自己失魂的男子重合在一起。
“你可曾想过若当初告诉你这些消息的人是有意而为?可曾想过万一失败了呢?那你该如何?你这般匆忙帮父皇解决了惠妃,可曾考虑过朝堂接下来的变革?”见余莫卿微愣,六皇子又问道。
熟悉的字眼又从耳中流逝,余莫卿的心仿佛是架在了弦上,抖动地有些失常,可是她的声音却冷了三分,让人辨别不出她此刻的心绪,“这好似与殿下之前问的无关……”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惩治惠妃带来的后果,但到底是除去了她的心头之患,她平生最恨自己的人生被要挟。只不过六皇子为何要为她来担忧这些,这不符合六皇子的性子,也的确与他刚才问的是两件事了。
“那是为何?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将这些传出去,对你不利吗?”六皇子执着起来。
余莫卿眨了眨眼,为何要告诉他?
除却有关芸冉的事,除却对他的歉意,她为何要解释当夜她提要的埋伏?为何要解释她久久不能放下的执着?
为何?
她好似也解释不了。
只是,为何她解释了,他却要质问?他是在质问她的隐瞒和公开的矛盾?还是在质问她的心绪?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