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雄辉答道:“陈大哥所言极是,我毛某人自然对墙头草有所提防,况且……”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狡猾的味道,“好戏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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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以葛二五、葛八六为代表的,占葛家庄中人口绝大多数的佃户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可能比过去十年发生的事情都多,曾经在庄子里说一不二、说三不四、一手遮天、牛逼哄哄的葛大户彻底完蛋了,而取代他们的淄川、博兴二军,佃户们一时半会儿还搞不清他们是贼是官。
不要误解,这“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的年代,老百姓对官兵的恐惧甚至超过对贼寇。然而从另一方面说,贼寇抢劫起来没有官兵狠也包含着流窜作案、后面追兵甚急的因素,捞一把就跑管杀不管埋才是常态,而这种又杀大户“劫富济贫”,又不像捞完就走而想建立长期统治的,咋看咋只存在于评书之中啊。
更让葛八六等人觉得所处的世界不太真实的是葛家庄新主人下一步的举动——大锅子架起,火苗子烧起,数百人围观,俘虏一个个捆的和粽子似的,这……这莫非是要搞传说中的“福禄宴”不成?
事实证明,除了缺少烹人这个喜闻乐见的环节外,葛八六的猜测基本正确。
比疼痛更难熬的是恐惧,比恐惧更难熬的是屈辱。
对于大少爷葛学礼而言,现在的处境只能用退毛凤凰不如鸡来形容,本来他在葛家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怎么看怎么是要继承家业迎娶姨太太走向人生巅峰想想就有些小激动的存在……结果才多长时间就毁了,而且居然毁的如此彻底!然而更让他觉得不可理喻、无法无天的并不是葛家庄的易手,而是……居然有这么多嚣张的泥腿子!
十余口大铁锅中的水早已沸腾,粮食、萝卜白菜、甚至还有珍贵的肉类都被扔进去一锅乱炖,这些食物显然大多数来自从葛家大院的缴获,更显然的是它们大多数进了泥腿子们的肚子。而让葛学礼觉得不可思议外加不可理喻的是,这帮丧尽天良的穷鬼不仅吃的兴奋异常,而且居然没心没肺地跟着兵丁们一起唱大逆不道的歌儿。
葛学礼被“奸邪恶徒”、“自寻死路”等字眼刺激的七窍生烟,却没有任何反击的办法,本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原则,葛家大少爷开始哭哭啼啼地做服软状,这种脓包行为从第一个被俘的直系亲属人头落地开始,在连续不断的批斗与处决中发扬光大,到他那个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的弟弟被杀头时达到,哭腔完美,哀求恳切,就是没有什么卵用……
随着活着的葛家直系亲属越来越少,葛学礼内心距离崩溃也越来越近,当最终轮到自己这个“压轴戏”上场的时候,葛家大少爷那叫一个涕、泪、屎、尿一齐横流,体若筛糠面如金纸,然而到了死亡无可避免的时候,破罐子破摔的他反倒爆发出那么一点点勇气,只不过这种所谓的勇气本质上还是欺软怕硬,由于不敢面对无数充盈着仇恨和幸灾乐祸的目光,葛学礼把所有的控诉都倾泻在了葛仕亨头上。
控诉,确实是控诉,由于这种控诉的施加者不是受害者,而是刚被推翻的既得利益者,因此在用词狠毒程度上似乎不如佃户们,但在细节、准确程度等方面完爆之。葛仕亨本来就是葛大户的狗腿子,这些年的各种恶行恶事哪一样拖的了干系?随着一件件陈年黑幕被揭开,葛仕亨的表情也经历了强壮淡定到暴怒异常,从暴怒异常再到惊恐万状的变化,由于毛雄辉等人对葛学礼的一系列指控态度暧昧,陈德还笑眯眯地看着他,于是葛仕亨在确认自己直接动刀宰了葛学礼机会近乎于零之后,苦着脸选择了最差对抗方式——揭短、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