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下来是要干什么的呢?我的一生有什么意义呢?在我老的时候,在我将要面临死亡的时候,我能够对自己说,我问心无悔,并且我已经能够安详的死去了吗?
“我常常这样的问自己。但是,往往第一天得到了答案,第二天自己又把自己推翻。我常安慰自己,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吧,做一个宠物,做一个精灵,希望跟随着一个心肠好并且厉害的主人,征战、戎马一生。我常想,我的命运在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吧,就这样了吧?这是家族的同类们最高的理想了。
“可是啊,可是啊!心里总是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很不舒服。我喜欢在家门前的那块大石头上坐着,让月华流淌过我的胸膛,我喜欢夜晚一个人听着虫鸣鸟叫,看着夜晚高悬的灰云聚散由合。我经常独自在夜晚流泪,哭累了就在皎洁的月华下睡去,四周很安静,我的心此时有规律的跳动,很舒服,很温暖。”
阿郎坐在雪白的床上,身下是雪白的被单,他枕着雪白的枕头,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四周是雪白的墙,墙上点缀着一些浅蓝色的花卉图案。阿郎手拿着一本书——这书是他在医院取的无字实体书,这无字的书上被手环覆盖了一层数据。阿郎实在不喜欢手中没有质感也没有重量的纯数据的书本。
此时已经是凌晨了,可是阿郎还是捧着书津津有味,他丝毫不觉得疲惫,也并没有睡意。阿郎翻过了一页书本,脸上露出太阳一般温暖的微笑。
“我想我的命运真正的转折是在我三岁那一年,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我想我也就和我的族人们一般无二。我三岁的某一天,我因为顽皮,偷了爷爷的精灵球来玩。那精灵球是给已满十岁,并且将要被挑选的族人们提前体验在精灵蛋中的生活的,并没有捕捉或者认主的功能。我并不知晓这些,我只是觉得好玩。我打开了那个精灵球,我被吸了进去。
“我进去了,里面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无穷无尽的寂静。我好像悬浮在空中,四周什么也没有,看不见,摸不着。这种感觉好像是死了,只有长久的孤独和长久的恐惧为伴。我当时害怕极了,我只能哭,哭着哭着,又睡着了,醒来还是一样的黑暗、寂静、孤独、恐惧,于是我又开始哭。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在我迷迷糊糊进入混沌状态的时候,有一双手,一双温暖的手把我把起来,过了很久,我觉得阳光刺眼,于是睁开眼睛,我惊喜的发现我不再在那个令我恐惧的单调的世界里。
“把我放出来的是我的祖父,家人们寻了我一天一夜,我也就在那精灵球里呆了一天一夜。他们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我当时已经睡着了很久了,泪痕早已干了,他们只是教训我,不要再调皮。并且他们的教训都是很温柔的教训,只是口头上说说,毕竟我还只是一只三岁的还不能参与精灵对战的幼年利欧路。
“从那以后,我就非常抗拒精灵球,理所当然的,我也就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宠物或者是对战精灵。后来,我无意中从祖父口中听到,原来精灵中有一种罕见的病症,叫做‘硼麻(一种无副作用的安眠喷雾)抗体过高致精灵球恐惧症’的,正常的精灵进去精灵球,就会立马睡着,并且觉得很舒服,可以缓解疲惫还能治疗一些轻微的伤势。于是我想,我应当就是患了这种病。我每次想到,如果我以后被人收服了,就要每天被囚禁在那片黑暗的牢笼里,我的全身就都一齐战栗起来。(现在想来,当初种种都只是误会,精灵并非必须呆在精灵球里,只是那时候也并不知道这些。可是,如果没有那些误会,我也就不会是今天的我,而是变成一个过着我完全不喜欢的生活并且永生永世不能逃脱的我了。)
“从那以后,我为了不成为一个我的黑暗寂静的噩梦里的囚徒,我逃离了那里。后来我知道我的家族包括我都是被人类圈养的,我的祖父的谎言是,十岁以后的利欧路可以自己出去闯荡,可以自己去寻找自己喜欢的主人。但其实都是假的,人类和路卡利欧一族的很久很久以前的族长签订了协议,而为了路卡利欧一族无忧无虑的生活,每一任族长也都默认了。他们的协议大概是,每一只十岁以上的利欧路都会进入精灵球里,然后等待他的主人。他的主人有可能是善良的,也有可能是恶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主人的父母一定是非富即贵的,是人类上等圈子里数得着的人物。而这些上等圈子里的贵人,就为路卡利欧一族提供舒适、安全的环境和美味的食物。
“路卡利欧一族生来强大又稀少,因此,不仅价格昂贵,没有地位的人连见也见不到。——后来当我知道这一事实,我不无侥幸和后怕,如果是做了一个囚徒失去了自由,我想,我要么发疯要么自杀。
“我三岁那年逃了出来,可以想象得到,一只珍贵而且注定强大的精灵有多么受欢迎,又会迎来多么数量众多的人的觊觎。因此,我只能走山林土路,对于城镇总是敬谢不敏。
“我不想过多的叙述关于我在逃跑的路上受了多少的苦,然而我现在才觉得这些苦难正是我走向成长的坚实的阶梯。直到我觉得我走得足够远了,他们应该找不到我了,我才停了下来,我找到了一片森林,并在这片森林里呆了整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