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你一句我一句,争争吵吵,自然争不出个结果来。
安阳青玥也没想着一开始就成功,毕竟那一纸协议等于间接逼着韶国向大炎俯首称臣。
散朝之后,她再次入宫,请见孟易白。
听闻是她,孟易白本不想见,孤女寡男的,传出去多少都不好听。一转身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叶璃,想起了那双同她十足相像的眼眸,他忽然又改了主意,忙把小修唤回来:“去,把人请进来。”
见她,是心之所向。
他却不知道,这一见便几乎等同于毁了他一生。
安阳青玥坐下,小修摆了茶,便带着屋内伺候的所有人退了下去。
“早朝刚过,世女此来是为何事?”孟易白端着茶,淡淡开口。
“当然是为了朝上所议之事。”她道。
“那世女不用说了,朝上之事我国绝不答应!”孟易白态度强硬。
“是吗,那请太君后先看看这个。”安阳青玥勾唇邪邪一笑,手往怀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才露出了一角,淡淡的粉青色,透着春的新意。
孟易白望了一眼,惊得握不住手中茶杯,瓷杯滑在地上,摔了粉碎。
“你,你这是从何得来?”他面色煞白,唇角微抖。
这明明,明明就是他的贴身小衣。昨天小修说找不到了,他还以为是浣衣局浆洗的时候给弄丢了,怎么会在她手里?
“当然是从你身上拿来的。”安阳青玥微微地笑,眸中却是一片冰冷。
她双手将那小衣缓缓展开在面前,埋头进去嗅着其上的清香,面上露出十分陶醉的神情。
那飘动的衣角处,用金黄丝线绣着一个娟秀的“孟”字。
孟易白看得分明,更是确定了那是自己的东西。
她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她近过他身!
她碰了他的身子吗?
不,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是她,明明是叶璃!
“你到底是何处得来的?”他猛然站了起来,身子都有些发抖。
“你还记得吗?那夜,月色微凉。”安阳青玥浅笑,像个登徒子一般的又将他的小衣叠好,重新塞进了怀里,眸中也露出几分荡漾之意,“你死死地抱着我,叫我不要离开你。”
那夜,还有哪一夜,分明就是他梦见叶璃那一夜。那断断续续的记忆,缱绻温柔的多情,居然都是真的吗?他简直要疯了。
“那不是做梦!”
“怎么会是做梦呢?”安阳青玥起身,一步步走近他,直逼得他退无可退,撑在身后的暖榻上。
她抬手,似要触摸他脸庞,却最终没有落下去。
他闭上眼,没有看见那一刹那她的眼神变得阴狠邪肆。
“你说如果我把这东西展示出去,让韶国的百姓都知道她们尊敬的太君后是一个淫荡无耻的男人,她们会多么失望,她们还会不会相信现如今的永兴帝就是先帝血脉?”
“你,你威胁我?”孟易白看着她的眼,蓦然感觉到一阵冷意袭遍全身。
“对,就是威胁你。大炎和韶国的盟约,你是签还是不签呢?”安阳青玥笑,面上尽是胸有成竹。
她知道他会答应,他可以不顾自己声名狼藉,但他不能不管乐紫宸。如果他的品行受人质疑,乐紫宸的血统就会被怀疑,那么她还能不能当这个皇帝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他不是想要权利吗,若是被世人诟病,他哪儿还来的权利?
“我,你容我想想。”孟易白眼中的挣扎一闪而逝,随后目光黯淡下来,对他来说这真是个进退维谷的选择。
“好,不过你可要快些想清楚。不然我一不小心把东西弄丢了,那可就不太妙了。”
安阳青玥话罢,转身离去。
“叶璃!”孟易白在身后高声喊道。
她的步子一顿,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拳。
“太君后真可笑,你们的镇国将军不是死了吗?难不成你还能看见鬼!”
她丢下一句嘲讽的话,大踏步走出去。
孟易白的泪无声滑落下来,人也随着软在地上。
不是她,不是她啊,他怎么会这样傻,居然刹那间冒出那样的冲动呢,居然会想她会不会是她,真是太傻!
她真的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小修走进来,看到他扑在地上落泪,大惊失色,忙走过去扶他。
“太君后,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去看看宸儿吧。”他抹了一把泪,扶着小修的手站起来。
她不在了,他便更要坚强,更要好好地守护韶国。
守护,他和她的韶国。
安阳青玥一回使馆,便觉得里头热闹得过分,鸡飞狗跳的,闻景还咋咋呼呼撞到她身上来了。
“你干什么?”她往后一退,抓住他的手,免得他倒下去一头磕在地上。
闻景突地见着她,蓦然有些尴尬。那一夜他其实是诈她的,他根本就没有跟着她,也不知道她干了什么。故意想戏弄她,原以为她一定会生气,却没想到这些天她安静得没有一点消息。
也不知道是她心太大,还是他的话没有一点威慑力。
尴尬得无所适从,正想往后退去,想起来后头有个瘟神,又吓得跳了起来:“喂喂,你赶紧的,让那个家伙放过我们吧,他再搞下去,真的要死人了!”
那个家伙,哪个家伙?
她正不解,前头又陆陆续续跳出来几个侍人,都像见了鬼一样啊啊地叫。
跟在他们后面跑出来的一袭白衣飘飘,不是储清亚又是谁?
她看见,他左手端着一本书,右手拈着一根针,正若有所思,嘴里还不住嚷嚷:“别跑,真的不疼的。”
这是怎么了?
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忙追上他。
追到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两个小侍,扎了一手的针。
“清亚,你干什么?”
储清亚低着头,似乎沉浸在了书里,没有理她。
“还能干什么,这个变态在拿别人练手呢!”闻景一脸愤愤,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手臂,“你看,我手上被扎了好几针,还说是什么神医,我看根本沽名钓誉,连江湖郎中都不如!”说完又像是害怕储清亚突然发飙似的,两只手抱住安阳青玥使劲儿往她身上贴,粘人得紧。
安阳青玥扯下他的手,直接忽略了他的话。
“清亚,你这是在想吸血蛊的解法?”他走到储清亚身边,低声问。
“嗯。”储清亚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翻书,“我爹书里正好记载了一些将蛊虫逼出体外的方法,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姑且试试。”
听到蛊虫两个字,边上被扎的两个小侍都快哭了出来。
安阳青玥失笑:“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他们又没有中蛊,如何试得出来?”
“我知道,我也想上皇宫去试,可我怕韶国那些大臣会直接把我丢出去,所以只能拿他们先试试手了。”储清亚说得理所当然。
他这个人啊,一遇到医药方面的事就是这么执拗,而且会进入亡我的境界,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不过这执拗倒是十分可爱。
她一笑,抽走他手里的书,将人直接给抱了回去。
“喂,这里还有两个人呢,你不管了?”闻景大声嚷嚷,见前头望不见人影了,便收起了一脸的惊乍的神色,面上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他抬手一挥,便把两个小侍身上的银针拔了下来。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两个小侍感激涕零地拜下。
“不必了!”闻景摆摆手,抬步向安阳青玥离开的方向走去。
到了储清亚房内,他又把头凑到了安阳青玥身边去,开始装痴卖傻:“诶,你今天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是有什么喜事吗?”
“她的事快办成了,当然高兴。”储清亚依旧埋头在书里,接了一句。
“什么事?”闻景好奇。
安阳青玥再次忽略他,大笑道:“还是清亚懂我。”
孟易白那里已经是笼子里的鸟,根本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果然,晌午过后,宫里传来消息,叫她进去。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孟易白提条件。
“什么事,说来听听。”如果太过分的话她可以不予考虑。、
“帮我把宸儿的蛊解了。”
“没问题。”这点事对储清亚来说应该不难,他醉心想研究的东西就没有弄不出来的,也就是个早晚问题。
反正她也没答应现在就一定能帮她解了。
“既然这样,我要问你一句,你有怀疑对象吗?”安阳青玥犹如主人一般,自顾自地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手上喝。
孟易白瞧见她动作,微微愣了一下。太像了,从前那人也是这样的,在他这里从来不曾拘束,如同主家一般。
他定了定神,望向她道:“几位王主都不在楚京,她们的手应该不至于伸得这么长。至于其他人,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你身边的人呢,你就不曾怀疑?”她意有所指。
孟易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