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撞破了,不然他指不定还得多两个兄弟。他抬手,就要推门进去,忽而腰间一痛,嘴立刻被人捂住。
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离了,很累很困,眼皮不听使唤地往下耷拉。他的手无力地向后摸去,摸到了一柄冰凉的匕首,还有粘稠的鲜血。那是他的血吗,他流血了?
好痛啊,怎么会这样?他拼尽全力想要挣开身后人的束缚,却是蚍蜉撼大树一般,没有半点作用。眼皮越来越沉重,光线也一点点的暗下去,就在即将沉入漆黑的那一刹那,他似乎看见了安阳青河的脸,那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是她要杀他吗?
杀人灭口!不好,酒里放的绝对不是春药,她们要毒害安阳青玥!
他想大喊,想告诉她这个消息,可却像是突然哑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怎么办,怎么办?他要去救她,他不能让她死!他拼命挣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钉在了柱子上,一动不能动。
怎么会这样?他开始慌乱,无力地无声地呼喊。
“拿草席一卷,丢到山上去喂狗!”安阳青河将他软倒的身子丢给身后的女人,接过侍子递上的丝帕。
她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擦拭手上的血迹,目光阴狠地盯了一眼屋内的两个男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待这件事办完,就是你们的死期!
安阳青玥从宫内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她房里直挺挺跪着两个人。她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两个是叫庭兰庭芳吧,她不是已经把他们赶出府去了?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本世女不是说过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世女。”庭兰膝行几步过来,扯住她衣摆,抬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我们兄弟二人再也不敢了,求世女念着我们初犯,饶了我们这次吧。”
“滚!”安阳青玥不耐地将衣摆抽回来,看也懒得看他一眼。
庭兰被大力一甩,重心不稳跌在地上,面上一闪而过的狠厉。
她竟是如此绝情,他再不抱一丝希望,抹了眼角的泪,一骨碌爬起来,顺道拽起了庭芳。
他走到桌边,为她倒了一杯酒。
“世女,我们兄弟二人能进王府做事,能在世女身边伺候,是我们的福分。可如今这福分到头了,我们就要走了,便最后为您斟一杯酒,以全主仆之恩。”
大炎素来有这个规矩,侍子犯了错被赶出府或者被转卖都要敬主家一杯酒,算作诀别。对此安阳青玥并不怀疑。
她接过酒杯,送到嘴边却停住了。
她想起来,当初就是孟易白一杯酒断送了她的生命。一杯封喉啊,她望着晃动的酒液,微微出神。
庭兰看她不动,不由心中一阵紧张。可他不能劝,二小姐说了,劝酒就会惹人怀疑。
“子倏,子倏!”简万依的大嗓门传来,很快便见她三两步蹦进来,嘻嘻笑道,“你在啊,怎么不应我?”
“咦,你在喝什么好酒,居然不叫我!”她一把夺过安阳青玥手上的酒杯,就要往嘴里倒。
庭芳的神经绷紧了,忍不住便要开口提醒,庭兰在边上扯了他一下。
“呜……”正在此时高空之上传来一声嘹亮的长啼,似无限悲愤。安阳青玥立刻警觉,是苍云!
“别喝那酒!”她在简万依臂上打了一下,却猛然反应过来刚才似乎有个声音和她重叠了。是听错了吗?
她转头望去,只见温云桐扒着门框,口唇苍白,气息虚弱:“别,别喝,那酒有……”话未完他人便一头栽倒。
安阳青玥疾步过去,抱住了他的身子,这才发现他肋间插着一柄短刃,血已经染透了他的衣衫。素色浅衫一片血红,直叫人触目惊心。
“哇哇哇”苍云在天空盘旋,嘶叫三声,似想要唤醒它的主人。
安阳青玥回神,握了他的手,才发现他指尖紧紧捏着那片金黄色的银杏叶。
那是她给他的。
“用它你随时可以召唤苍云,以后就算我不在身边,它也可以替我保护你。”她记得她这么说过。
可他第一次用,却是拼死为了给她报信。
“简万依,替我绑了那两个!”她冷喝一声,抱起他,疾速往篱落院掠去。
“记住,千万别杀,等我来!”
高空中传来她的声音,冰冷如刀。
“清亚,清亚,快救人!”安阳青玥直接撞门进去,把屋内的两个人惊了一下。
“清亚,快帮我救救他!”她急得慌了,如同往常每一次一样,进门就把人放在了床上,开口吩咐,“小童,去烧热水!”
小童“哦”了声就要走,陡然回过味来,她凭什么命令他啊?
“公子你看她!”他愤而向主子告状,却发现他家主子如被雷劈了一样,木木地走向那女人,木然地开口,“你叫我什么?”
清亚,这个名字有多久没人叫了?自从那祸害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听过,为何她一声呼唤令他感觉如此熟悉?
正想着怎么给温云桐处理伤口的安阳青玥听到这话,心头一震,糟了,情急之下她没注意,只有叶璃才会这么叫他,别的人不敢,他也不允许。
“对不住,储神医,我一时心急了,若有冒犯还请恕罪。”安阳青玥向他拱手赔罪,又恢复了一本正经,“可是现在救人要紧,还请储神医援手。”
那样的语气,那样的客气,再没有一丝熟稔,顷刻间那份温情不再,距离被拉开了千里万里。
储清亚失望,霎时也回复到那个拒人于千里的医仙,淡漠地看了床上人一眼。
“救他,我为何要救他?”
“十万两黄金我一定奉上!”安阳青玥强调。
“是吗,世女好大的口气,可是现在我不想要黄金了。”不知为何,储清亚见着她如此着紧那个男人就觉得扎眼,像是心头梗着一根刺般难受。他偏偏想要为难她。
“那储神医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给。”安阳青玥逼近他,眼中的热切几乎要烧起来。
那双眼似曾相识啊,那种目光,那种恳切,那份请求。曾几何时,那个女人背着她腿残的弟弟跪在谷外求医的时候,也是这般吧,固执而倔强。她的眼,仿佛日月星辰都坠在了里面,那样灼亮而温暖,叫人没法拒绝。
只不过那时候那从胎里就带来的毛病他治不了,终究让她遗憾。那么这一次呢,这个和她有着同样眼眸的人,这一次他是否还要让她遗憾?
他舍得吗?
不,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甩甩头,挥去那不该有的思绪,他脸色更冷了几分:“世女当真想救他,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
“是。”
“那便一命换一命,把你的命给我,你可愿意?”他逼视着她的眼。
安阳青玥沉默。
“怎么,舍不得死了?女人都是说得好听,根本一点真心都没有!”小童讥诮,故意对着床上的温云桐道,“我看你啊,还是现在死了算了,免得以后更加伤心。”
“我当然舍不得死。”安阳青玥转头看着他,唇边绽开一丝柔丽的笑,“我说过要保护他的,如果我死了,谁来照顾他?”
“狡辩!”小童切了一声。
“小童,去烧热水。”储清亚瞪了他一眼,对安阳青玥道,“世女先出去吧,我治病不喜欢别人打扰。”
“储神医,我略通医术,或许能帮得上忙,让我留下来吧。”安阳青玥请求,只有储清亚一个人她怕忙不过来,从前许多次她也是这么给他打下手的,再者她也不放心留温云桐一个人。
“你要待就待着好了,别妨碍我就是。”储清亚越过她走向床铺。
他查看了一下伤势,冷冷道:“好在送来的及时,再晚一点他就死定了,神仙也救不回来。”
他这个人嘴巴虽然毒,但一旦做事就会做到最好。接下来他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救治工作,安阳青玥站在边上,无论他要什么都能第一时间递过去。有时甚至他还没说话,只一个眼神她便懂了。
储清亚暗自心惊,这个人怎会这样了解他?
储神医出马,温云桐自然死不了。只不过还是很虚弱,一时也醒不过来。
安阳青玥见他情况稳定了,便回到清园去找简万依。
“我问出来了,是安阳青河!这两个只是从犯,并不知道那里头是毒药。”简万依捏着她的羽扇,愤愤的恨不得宰了那女人。
“找死!”安阳青玥眸子一暗,二话不说转身出去了。
“喂,你去哪儿,你该不会是真要去宰了她吧?”简万依在后头拼命地追,“喂,光天化日之下咱不要那么明目张胆,你好歹也蒙个面纱吧。”
不出她所料,安阳青玥真是去找安阳青河。
椒园门口,几个身高体壮的女人伸手拦她,她长臂一甩,十二玉骨扇开合飞舞,便结果了她们的小命。
安阳青河听到动静跨出门来,见她气势汹汹地逼过来,心中一时也有些发憷,却暗自强撑:“大姐有什么事喊小妹过去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过来一趟?”
“那我便知会你一声,我来取你的命!”安阳青玥撂下一句话,骨扇出手,滑向她喉咙。
安阳青河猛然后仰,避过一击,感受到她凛冽的煞气,不敢掉以轻心,跳进房内便要拔出墙上悬挂的长剑。
她手刚够到剑,便觉肩上传来撕裂般的钝痛。
“啊!”她眼见着自己的手臂飞了出去,痛得浑身抽搐,不可自控地滑落在地上。
“呃……呃……”她一双眼怨毒地盯着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似野兽的垂死挣扎。
安阳青玥踩在她另一只手上,瞧见她又是一阵颤抖,满意地笑了。
“我忽然不想杀你了,就这么让你死太便宜了。”她掏出丝帕擦拭着扇面上的血迹,语声凉飕飕的,仿佛趴在人脊梁骨上窥伺的毒蛇,“你不是想活着吗,我成全你。以后陵兰王府便会多了一个断臂的二小姐。”
她将染满鲜血的丝帕丢在她脸上,嫌恶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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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青玥情急之下暴露了!
储清亚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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