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眼看着身边砰一声堕下一人的时候,荆楚瑜只是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了挡脸——直到他意识到,滚在残破血腥里的那双眼睛,那么无助又那么熟悉!
乔怜像一条缺氧的鱼,动动上肢,抽抽尾鳍。她的视线由红到黑,意识从顿挫到荼蘼。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让荆楚瑜看到这样子的自己。可是除了习惯性的微笑,她挤不出任何一种表情。
荆楚瑜站在咫尺之间的距离,看着女人身下缓缓溪流一样的血蔓延无尽。突然就炸开了回忆的沟壑——
上一次发生类似的场景,已经是多少年前了吧?
漫天飞雪,残酷囚禁。生于帮会,长于凶势力的荆楚瑜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逃脱不掉的生存规矩。
那是父亲死后的第二年,因为社团里的夺权内斗,双目失明的大少爷险些成为牺牲品。
人人道他手无缚鸡之力,无需多加看管。但谁能想到他形影不离的小女仆竟然只身犯险来相救?
她用纤小的肩膀扛起少年半成熟的重量,用活计磨炼后不再稚嫩的双手一点点挖出鲜血淋漓的逃生路。
枪从背后打来,她奋不顾身地挡在他面前,温热的血液融化了雪地。
荆楚瑜的眼睛看不到,只能一把一绝望地抓着那些蔓延的腥气。
少女的笑容,像虚弱而倔强的迎春花。她攥着雪团,沾着鲜血的温度——
这些年,荆楚瑜每每只在背后要她。除了不想去看她的双眼,更是无法直视她胸前肩胛上的枪疤。
他怕人性之复杂,颠覆他复仇的决心。他怕人心之阴暗,抽动他最后的不忍和善意。
乔怜,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蹲下身,荆楚瑜用双手轻轻盖伏在乔怜的双眼上。看她平静地闭上,看她释然地吐出一长口气。
那一刻,荆楚瑜竟然会有种瑟瑟发抖的恐惧!
如果乔怜死了,他尚未问出口的话,是不是将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