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修的一切,都是燕家戏班的,都是自己的!
杨世修那孙子,总仗着自己是戏班里的顶梁柱就拿他当傻子,但凡哪位贵人赏了好东西,可劲儿地往自己屋里划拉,也不知道拿出来孝敬班主。
可回好,他这一走,这些好东西他是一样都甭想带走了!
韩梅林一想到杨世修屋里藏着的那些个好东西,立刻来了精神。他唾了一口口水在手心,抿了抿大裤衩子,轻手轻脚地从后门溜进了内院,也顾不上耳朵疼了,直接钻进了杨世修的屋。到底是做贼心虚,没敢开灯,就在黑暗中摸索着那些宝贝。柜子里翻了,缝隙里找了,床上也摸了,却连一块儿银子渣都没找到!
就在韩梅林低声妈娘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轻轻地敲门声。
韩梅林吓了一跳,如同无头苍蝇般到处藏,一头撞在床柱上,痛得哎哟一声。
门外的人听见屋里的动静,立刻压低声音,娇声道:“修儿啊,你回了?嫂子起夜,来看看你。”
原来,是莫凤兰半夜睡不着,心中惦念着杨世修,怕他这次出去会重伤,所以竖起耳朵听着动静,误以为是杨世修回来了。
以往,杨世修若是受伤后能走,也是这般,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回到屋里。
韩梅林一听,是自己媳妇的声音,刚想开口骂人,却又敏感地察觉出不对味的地方来。于是,他躺在床上,裹上被子,不吭声,倒要看看那个贱人来做什么!
莫凤兰见无人应自己,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几个小碎步走到床边,隐约见床上躺着一个人,眸光一潋,柔声道:“修儿啊,嫂子给你拿了顶好的金创药,你且脱了衣服,让嫂子给你抹点儿。”
声音一转,咬牙恨声道,“那个作孽的韩梅林,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了他!不知冷不知热,还动不动掴我几个大耳刮子!
嫂子我看他逼你出去招待那些贵人,这颗心啊,都要碎了!今晚,那作死的又去赌了。嫂子一直听着动静,知道是你回来了,就摸黑过来看看你的伤。”
哽咽两声后,将金疮药放到床边,伸手就要去掀那薄被,“好人儿,让嫂子看看,可是伤得狠了?啊……”
被子掀开,借着明亮的月光,莫凤兰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这个男人,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两个大耳刮子,怒不可遏地骂了声:“贱人!”
莫凤兰心中一惊,尚未来得及辩说一二,就被暴风骤雨般地铁拳掀翻在地,紧接着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她想喊救命,喊求饶,但因喉咙上挨了一拳,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蜷起身子,拼命用双手护住腹部,却还是感觉到有股热流滑出了身体,沿着大腿流淌到了地上。
那是……她的孩子。
那个孩子带走了她所有的力量与希望。
她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反抗,放弃了生命。
韩梅林不是个好人!
他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以前,家里穷的时候,韩梅林靠给人杀猪过活。一有闲钱,就要喝上两斤酒。喝高了,不是睡她就是打她,总嫌她肚子不争气。这些,她认了,也忍了!
自从公爹寻到韩梅林,让他平白得了这个戏班子。韩梅林有了钱,又开始了赌和嫖。她以为,男人都是这么操蛋的玩意儿。
谁知道,她第一次见到杨世修的时候,必须得紧紧闭住嘴巴,才能不让那颗不省事儿的心蹦跶出嗓子眼儿。
公爹死后,她再也按捺不住,总寻了机会往杨世修身边跑,就盼着他用那微微上挑的眼睛瞥自己一眼。真的,就一眼,她死都愿意了。
可惜,杨世修看不上她。
她却已经不能控制自己。
今天,要是杨世修在多好。她要死了,杨世修一定会看她一眼。然后,她就可以心满意足的去了。
韩梅林扯起莫凤兰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几上,恨声骂道:“你个娼妇!我让你偷人!我让你下贱!老子打死你个婊-子养的!”
踢打声还在继续,莫凤兰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在莫凤兰临死的那一刻,她由心底升起了一股混合了快意和恨意的感觉——让你韩梅林踢掉我肚子里的孩儿,我莫凤兰诅咒你断子绝孙!
当韩梅林意识到自己将莫凤兰打死后,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跑。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收拾细软逃跑。可当他即将跑出杨世修的屋子时,突然住了脚。
是了,他不想被通缉,不想蹲大牢,他还想要荣华富贵。如果莫凤兰不是他杀的,他还是韩家班主,还能人模狗样地逛窑子、玩骰子。
如果莫凤兰不是他杀的,那是谁杀的?
是了是了,这是杨世修的房间,自然是他杀的!
不不不,杨世修去赴赵公子的堂会,还没有回来。
那……是谁杀了莫凤兰?
对了!是那个山魈!
那个山魈凶残成性,最喜杀人!
而且,那个山魈是杨世修养的,没准儿是杨世修示意它杀了莫凤兰。
哈哈……哈哈哈哈……是了是了,就是这样!
韩梅林诡异地一笑,趁着那被血染红的脸,显得十分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