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玥和宋结的婚后生活自是幸福。
他们俩人住在白马书院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里,婚后第二天,宋结就拉着南玥出门游湖,没有带上芭蕉---这个500w的大灯泡,她独自呆在家里生了一会儿闷气,过了一会儿也就罢了。长安郊外青山绿水,虽不比人间天堂般的江南,但也是绝妙的风景。
宋结不知从哪弄来一只小船,他先上了船,然后朝着岸上的南玥伸出一只手,笑道:“小月儿,你快上来。”这个小月儿嘛,是宋结不知怎么想出来的一个名字,他想出来以后,乐了好一会儿,然后就一直小月儿,小月儿的唤她。听着这个名字,南玥有一瞬间的征忪,以前她和陆乔在一起时,陆乔也曾经爱这么叫她,如今听来,仿佛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晃晃头,努力赶走脑中的记忆,前事如尘,如今她终于能和陆乔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也该满足了。
她笑了笑,伸出右手搭在宋结递出来的那只骨节甚为修长分明的手上,在手搭上去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人拿着大棒在她的脑后狠敲了一下,仿佛在警告她“你以为你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刚刚在她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就那样凝固在她的脸上。宋结的手上,有茧,这种茧是长年累月的练习积累下来的,绝非一朝一夕可以造就。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两人就互相依偎在一起,随着小船在湖中心游荡,此时湖面安谧寂静,偌大的湖面上只有两个人,“阿结,你的父母呢?”躺在宋结的怀里,伸出一只手轻轻缠绕住宋结的一绺头发,南玥终于忍不住问道。
“父母嘛,”宋结看着湖面上一片飘零的落花,眼神突然变得很深邃,“母亲早亡,父亲不知所踪。”“那你呢?现在我们成亲了,到现在我还没去拜见岳父岳母呢?”“我的父母?”南玥反手指着自己问道。“我自小不讨母亲喜欢,父亲也将我看的若有若无,他们都当我已经死了吧。”虽则是平平常常的语气,但宋结仍然能感受到那样语气里隐藏的怨愤和不满。“那就是说,他们还在世了。”
“嗯,还在。”
“那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拜访他们吧,感谢他们养出这么好的女儿,还能把这样的女儿嫁给我。”
“好啊,以后有机会。”不过,阿结,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想起往事种种,南玥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面对的过去,恨不得永远也不曾存在过,是耻辱般的过去。
宋结自然没有错过她眼里的痛楚,他不动声色的抱紧了南玥,两人相对无言。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
回来以后的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在外玩了一天,身体疲乏,再加上各怀心事,晚饭吃的潦潦草草。只有芭蕉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追着南玥和宋结问个不停。“姑娘姑娘,今天一天好玩吗?”南玥只能苦笑,“好玩,脚快断了。外面桌子上有个糖葫芦,给你买的,拿去吃吧。”芭蕉欢呼的雀跃一声,蹦蹦跳跳的出去了。宋结今天也累了,但南玥发现他有好几次会盯着她若有所思,再等她细看时他又看向别处,仿佛那是南玥的错觉。
宋结此番是向书院里告了假,明天他会去书院上课。晚上书房的昏黄的灯光亮着,南玥睡不着,就在院子里坐着。看着天上硕大如银盘的月亮,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那样边看边喝。喝着喝着有点微醺,她想,“月亮好大,好像月饼。”看着看着她就笑了,看着不远处书房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她忽然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即使近在咫尺,仍然感觉好像远隔千山万水。她从另一个地方而来,跨过空间,跨过时间,只为了再见他一面,只是如今她已经见到了,为什么又感觉不满足了呢?他们已经成亲了,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她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她应该满足了,她在佛陀面前许过愿,如今心愿达成,老天已经对她很厚待了。
不,不,这不是她想要的。今天宋结的手让她不安了一天,她不喜欢这样的手,如果一双手因为劳作而长出厚厚的老茧,那她会对那双手万分疼惜。可是,他的手,他的手,不是那样的,他的老茧长在虎口处,那是常年舞刀弄枪的手,他们的生活,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风平浪静。这个院子,一直有人在暗处保护,她能感觉到。或者说,刚成亲的时候,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这两天渐渐熟悉下来,却发现看似平常的院子,却又处处不寻常。宋结一个书生,靠着卖字画谋生,决计无论如何也撑不起这个院子的规模。
没错,这是一个小院子,平常的几乎不起眼,可是,它的墙壁屋舍,内里摆设,处处都体现着一种雍容不迫的气度。很多年前,她曾经看过这么一处院子。那还是在西夏王宫的时候了。
平静的外表下,实则处处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