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雁子上了我们本地的师范大学,学的是政治类专业,正是我最不喜欢的文科专业。我跟她聊天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聊什么。她感兴趣的话题,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话题,她既不懂,也不感兴趣。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我想跟她聊一下我们之间共同的,也许是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她的前任男友,也就是我的老班长。可是就算这个交集,也是发生在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她说好久不联系他了。而我在内心深处,对她的前任男友,也就是我的老班长不感兴趣,对她是否联系了他,也兴趣不大。我倒是有兴趣问一下,她后来又有几任男朋友,如果的多的话,就会觉得她风流;如果少的话,又会觉得她假正经。索性我就不问了,我又没有很强烈的愿望走进她的内心,干嘛闲来无事打探别人心事和故事。因为那些东西本来是珍贵的,每跟别人分享一次,它们的价值就要减少一些,直到最后变得一文不值。你本来希望将自己的心事分享出去,希望别人懂你的特别,懂你的不易,可是大多数人都把这当作谈资,像瓜子一样吃进嘴里,又像瓜子皮一样吐在地上。
又是一年的冬天,她通过聊天告诉我,她想要去台湾的一所大学做交换生,可是学费很贵,父母正在帮她筹措。她说夏天的时候想来武汉打工,赚一点学费,问我能不能帮一下她,我说没问题啊。可是我又跟她讲了武汉天气非常炎热,一般人受不了,武汉的临时工作不好找,生活成本也高……等我把这一切都讲完了,她逐渐打消了来武汉打工的念头。她又建议我可以回去,跟她在本地找一份工作,她这里一切条件都还不错,就等我过来。
我说我懒于长途跋涉,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我们之间的联系就彻底断了。那个夏天,我并没有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只是憋在寝室里,看了几本无关紧要的书,玩了长时间的英雄联盟。
我对她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做不到。我还有自己的企盼,也有自己的负累,我还不懂得爱情,也许我也不懂珍惜,我只能走到这里了。
雁子穿着一身校服,站在一辆回乡的大巴上,车上挤满了人,她跟旁边的人有说有笑,勉力地支撑着。我的时光都散了吧!在每件蓝白校服之间的空隙里,在雁子不经意间的一弯浅笑里,我的时光都散了,那我的人生呢?
雁子的父母还挺了不起的,家里种着十几亩的苹果树,家里盖了新房,换了新家具。前几年雁子的姐姐结婚,在省城里买了房,他们还帮着付了首付,现在又要供雁子读研究生。我也希望找这样一对岳父岳母,以后买房就不用太辛苦了。
(十四)
雁子说的经常夸我的那位老师,其实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她是一名女性工作者,她给我上课的这三年,给我以后的读书写字,打下了比较夯实的基础。她的儿子岁了,上小学三年级,据说语文成绩非常好,这也难怪,毕竟他的父母都是教语文的。
老师的脸像缩小的茄子,又像膨胀的蚕豆,肤色暗黄,上面还有一些轻微的雀斑,远处一看就是妈妈的样子。我的语文成绩不好,可她还老是让我站起来朗读课文,我有好多字都认不全,干嘛非要为难我呢?白话文还好,虽然有很多字不认识,但是不妨碍我理解文章的大概意思。一旦到了文言文,我可就抓狂了,不但字不认识,意思也不晓得,如同读天书一般。
我苦苦哀求道:“老师,您就别再叫我回答问题了,我又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