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到自己的裙角有火舌舔上来。这么高的地方,别说底下火光冲天,就算底下没有半点火星,摔下去,定然会死,并且,这死法,还不太好看。
可预料之中的痛意没有袭来,她跌入一个怀抱。头顶上方响起男子轻轻浅浅的笑声:“我来晚了。”
夙潇抬眸,便看进一双幽潭般的眸子,只不过此刻,潭水泛起层层涟漪,眸中带了薄笑。
正是苍溟。
后来混乱实在是记不真切。只记得在苍溟带人救出浮云台上一众人时,那浮云台塌下去一块。
毕远站在火光之外,看一眼浮云台,面上无半点表情。
继而他转头看着苍溟,眸中神色平静,实在是说不上慌乱,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直到广白君出现的一刻,夙潇才明显的感觉到众人之间处境很是微妙。
她之前被悬吊在浮云台之上,四肢均被割出一个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迹,可她顾不得许多,因为夙寻经这一番,已是垂死。
此刻唯一能救夙寻的人,只有广白。
她看一眼广白君,神色间自己都没有发觉含了几分祈求的意味。
终究,广白还是救了哥哥,夙潇看着他被广白稳住身形施针,被逼出的毒血从指尖一滴滴落下,她这才有了几分放心。
而毕远站在一旁,神色再次出现裂痕。
若是她没有猜错,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广白应当是要杀了哥哥免除后患,再从自己身上强取血引救活信陵君。
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怀有这等古术。
毕远质问广白:“广白君今次救了这夙寻,可是在与他们做戏?”
广白觉得这话问的奇怪:“做戏?我用得着做戏吗?我刚才看那夙寻顺眼,便救了。”
毕远大笑:“顺眼……那广白君是不是还得说突然看我不顺眼了,不想救公子了。”
广白点点头:“看你还是顺眼的。只不过不想救信陵君了。”
信陵君被人从浮云台上带出,此时没有了玄冰床,他面上的一层冰霜消掉,露出本来颜色。
毕远执念太深,此时只说:“我谋划两年,到的今日,最后一位药引也有了,广白君却说不想救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广白一笑:“什么道理?那我告诉你,信陵君和我本就没有半点干系,我想救的时候,自然帮你谋划,如今不想救了,自然就不救了,这就是我的道理。我广白的道理,现在,你可听清楚了。”
离开毕城那日,天高云淡。
因为拗不过哥哥,改走水路,他的措辞是:“来的时候没能好好看看这魏国景色,这次又不急,水路清闲些。”
苍溟在一旁搭话:“你这是还想着要去泛舟湖上不成?”
夙寻似乎觉得这主意不错:“泛舟湖上?听着倒是自在。”
苍溟与哥哥还不知在说些什么,她掀开帘子,出了船舫。却是没有想到广白竟站在岸上。
他见她出来,倒是挑眉一笑。
她问道:“你怎的来了?”
广白道:“估摸着你们今日就要走了,便来这儿看看。”
夙潇顿了顿,才问:“你不回大梁吗?”
广白失笑:“回去大梁作甚么?我四海逍遥,乐得自在。”
夙潇神色有一瞬的怅然,她看着广白,缓缓说:“你为什么……”
广白截过她的话:“为什么最后帮你,为什么要救夙寻?”
夙潇点点头。
广白手中十二骨的折扇“啪”一声在她眼前打开,神色间染上一抹孤高:“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这个人做事全凭喜好,当时看着夙寻顺眼,便救了。而你嘛,你我好歹相识一场,那样看你死了,委实也说不过去。”
夙潇挑眉,显然不信他这话。
广白默了一会,从袖袍中取出一个白玉的瓶子递给她。
夙潇伸手接过:“这是?”
广白面上神色不辨悲喜:“这是信陵君最后留下的东西了。听闻你还要去大梁,若是你见到龙阳君,便给他吧,若是他不要,你便寻块地方,将这瓶子埋了吧。”
夙潇心神俱惊,那夜最后景象仿佛还在眼前,她心下沉重,再不发一言。
默了半晌,广白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夙潇开口:“我在毕家的时候,你同我做过一样交易,你可还记得?你现在可想出让我帮你作甚么吗?”
广白摇头笑笑:“还不曾想出,等我想出来了,我自会去寻你。”
夙潇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