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半路劫亲

随侯文昭一同进入正堂的管事,眼见当前局势不妙,便赶忙圆场,对刚才出言刁难的几位在座沈家宾客拱手笑道:“我家公子今日适逢大喜,喜事临头,心中难免有几分窜动,一时失了分寸、误了礼数,还望诸位大家、名宿通情海涵,若是方才有何不周之处,崔某在这里替我家公子给诸位赔个不是,日后若得空闲,公子必携拜帖登门走访各位世家叔伯,不知可否?”

叶虎听得侯家管事言辞入理,今次又是侯文昭大喜之日,不好仗着长辈身份强压这小辈,况且沈潇山在此,亦不好驳了‘魁首’颜面,于是便回道:“崔管事能言善辩,如此一来,我等叔伯长辈自是不好难为文昭侄儿,今日文昭新婚,既攀得‘魁首’作丈人,又抱得美人归家去,我等叔伯可是羡慕得紧呐。”

原来这侯家管事名叫崔闻胜,江湖人称“笑面郎君”,处事机警、圆滑世故,逢人便笑脸相迎,但却背后杀人从不手软,是以侯家老爷十分信任其人,常委以重任。崔闻胜回道:“叶总镖头说笑了,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论武功、为人、家业门楣、江湖地位,皆是一品,崔某亦是佩服不已。”

方才说笑的几位皆晓得这“笑面郎君”的手段,见叶虎已话语多有收敛,心知此刻不宜过分刁难,便皆偃旗息鼓、收了声势。

此时沈潇山见堂内气氛缓和,便朗声言道:“贤婿快快起来吧,只是今后仍需多加磨砺,还望谨记,大丈夫临危不惧、处事不惊,方能成就大业。”

侯文昭听得沈潇山之言,心中甚是惭愧,今日若不是崔管事圆场解围,恐已失了侯家颜面。侯文昭心里更是暗下决心,日后必谨记‘魁首’教诲,成就一番大业来光耀门楣。

崔闻胜见公子仍未起身,便赶忙上前扶起。侯文昭起身后抱拳言道:“多谢岳父大人今日一番教诲,小婿必谨记在心。”

沈潇山听罢点头示意,却并未搭话,而是起身抱拳,大声言道:“既然人已到齐,诸位好友亦是兴致正浓,不如就此开始,也省得我这贤婿心急火燎、再惹事端。”众人听罢皆是大笑不止,而末座的东方易似是参透了其中的微妙关系,也理解了侯文昭方才娶妻心切的慌乱之举,亦随之而笑。

众人笑罢,叶虎又抢话道:“那就把新娘子请上来吧。”众人听罢亦跟着起哄。

沈潇山见众人齐声再三相请,便吩咐司仪请夫人和墨玉出来,司仪领命,便朝后堂喊道:“良辰吉时已到,有请夫人和小姐。”

司仪话音落罢,只见从后堂缓步走出二人,走在前面的那人貌美端庄、仪态大方、慈祥温和,想来应是这沈府的夫人、墨玉的母亲,沈夫人身后右侧紧随有一侍女,沈夫人径直走到沈潇山身旁便即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众位江湖好友行万福礼,众人亦抱拳还礼。而后,在沈潇山座旁东侧添一座,沈夫人便坐于此。

沈夫人坐定后,又从后堂走出数人,一位红衣老妇人与数名丫鬟模样的侍女一同搀扶头顶金丝红盖头、身着凤凰刺绣红霓裳、肩上祥云瑞鸟霞披、脚踩鸳鸯戏水红布鞋的新娘子缓缓步入正堂。

众人虽未见得新娘子容貌,但还是从新娘子头上红盖头一飘一动之间,瞧得其下颌犹如一道柔光之弧,不禁令众人对这墨玉小姐的盛世美颜浮想联翩。

新娘子被搀扶到新郎官侯文昭身旁后,侍女皆退去,唯有那老妇人仍留在新娘子身旁,司仪见新娘子已到,便宣布仪式开始,一番情深意切的祝词过后,司仪大声喊道:“良辰吉时到,姑爷拜见岳父、岳母大人,女儿拜谢父母养育之恩,一叩首。”

沈墨玉在老妇人的搀扶下与侯文昭一起朝着沈潇山夫妇跪地叩首,并在司仪的主持下,又二叩首、三叩首。

直至叩首礼罢,侯文昭又上前为沈潇山夫妇奉茶。在堂中众人的欢闹中,侯文昭将礼法习俗的规矩一一行过,便在众人羡慕的眼光注视下接过老妇人手中的红丝绳,红丝绳的另一端连着的便是沈墨玉的芊芊细手,这一根红线连接两人则有着月老红线牵姻缘的寓意。侯文昭随牵起红线,引着沈墨玉与众人告辞,往堂外走去。

沈潇山夫妇皆眼中略泛泪光,与堂中众人一起目送侯文昭与沈墨玉离开,沈府院内众位江湖朋友亦是欢呼相送。

侯文昭出得沈府,便将沈墨玉扶上八抬的红轿子,自己则骑上来时的高头大马,在噼里啪啦且轰隆隆的鞭炮声和沈府门外热闹人群的欢呼声中,收起迎亲仪仗继续向东开路、迎亲回府。整个迎亲队伍则向东绕行到东城墙内侧再折向北返回金刀门侯家。

而此时,沈府正堂内,沈潇山见已送走女儿,便邀众位江湖好友一同入座痛饮女儿红,这沈家的女儿红乃是由江浙一带有名的酿酒师傅亲酿,于沈家小姐墨玉出生那一年送与沈潇山珍藏的,沈潇山感念友人之谊,便效法江浙风情,随将这女儿红埋于老屋后院槐树之下,直至今日女儿出嫁,才命人将这女儿红从树下掘出,请得众位好友共饮,是以这酒的滋味甚是美妙,口味亦是醇厚无比。

东方易也头一次喝到口感如此醇厚的江浙名酒,心中亦是畅快不已。而周正楠在门外多时竟未能沾得这份喜气,难免有几分失落,正当周正楠垂头丧气之时,突然一只手端着一碗醇香的女儿红伸到了她的面前,周正楠转头一看竟是东方易。

原来东方易虽在堂内,却一直心系着在堂外的周正楠,心想有如此好酒却只能看而不能饮,定是滋味不爽,随趁着众人一同举杯畅饮这美酒、场面热闹非凡皆无暇顾及他这位江湖新秀之时,便向斟酒的沈府下人多要了一碗美酒,端出来送与周正楠喝。

周正楠见东方易来送酒,心中竟又是几分窃喜,但脸上却是娇羞,双手接过这碗女儿红,酒还未到口中,便已流露出一副陶醉状,不知是这酒香醇厚引得爱酒之人不自禁地陶醉于其中,还是东方易的送酒之举无意中又触及到了周正楠女儿家的心事,让她又陶醉于自己的心理暗示之中。

周正楠端着酒一番陶醉过后,便一饮而尽,酒在口中打了几转才全部吞入肚中,这女儿红醇厚的韵味则是久久环绕口中、回味无穷。东方易见状,便问道:“此等女儿红酒,味道如何?”

周正楠回过神来,欣然答道:“妙极、妙极。相传这女儿红酒,是江浙一带的一个延续了千年的风俗,有古籍记载,女儿酒为旧时富家生女、嫁女必备物。传说古时,绍兴有个裁缝师傅,娶妻后就想要孩子。某日,其发现妻子有喜了,他兴奋异常,便急冲冲地赶回家去,酿了几坛酒,准备得子时款待来访的亲朋好友。不料,裁缝有重男轻女的观念,而妻子却生下一个女儿,因此,待女儿满月时并未将酒拿出来,一直埋于桂花树下。光阴似箭,十余载的年月,女儿便已长大成人,生得聪明伶俐,且继承了裁缝的手艺,并和裁缝的徒弟成就了姻缘,他心情畅快地给女儿办婚事。成亲之日摆酒请客,裁缝师傅喝酒喝到高兴处,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埋在桂花树底下的几坛酒,便挖出来请客,却未料到一打开酒坛,香气扑鼻,色浓味醇,极为好喝。于是,大家就把这种酒叫作‘女儿红’酒,又称‘女儿酒’。此后,远近乡邻的人家生了女儿时,就效仿此法,酿酒埋藏于树下,嫁女时就掘出酒来请客,随逐渐形成了风俗。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此处品尝到如此美酒,果真是意外收获。”

东方易见周正楠酒喝得畅快,心情亦是舒畅了许多,便也放下心来,随说道:“既如此,周姑娘何不进得堂内,再多饮上几碗,岂不妙事?”

周正楠回道:“东方呆子,你方才不是已然看到我父亲和兄长也在堂内,而我此时一身男儿装扮,又怎好在此处抛头露面,若是让父亲见了,定会责罚于我。况且那余远山就在父亲身旁,若是他借机提及前日之事,我岂不是自讨没趣?”

东方易听得周正楠之言在理,便又独自返回堂中,欲寻机与胡大哥说起高浩然之事,但胡宗宪此时正与沈潇山等人相互敬酒,恐一时难以唤出胡宗宪。

正当东方易思虑如何与胡大哥尽快说起高浩然之事时,只听得堂外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和喘气声,沈潇山与众人听得异常,便都停下来向外看去,东方易也转身看过去,只见从堂外奔入三人,皆是为墨玉小姐出嫁侯府跟随送行的下人,其中一人便是沈墨君的贴身随从,只听其慌张言道:“‘魁首’,大事不妙,有人在半路拦下迎亲队伍,欲行抢亲、劫走墨玉小姐,大公子和二公子本来已是制住了抢亲恶徒,却又来了四个怪人,那四人好生厉害,大公子和二公子竟抵挡不住他们,侯府的崔管事见状不妙,便命小的三人速回沈府,搬得救兵去拿下那四个怪人。还请‘魁首’速下决断。”

东方易一听,竟还是晚了一步,没有及时通知到胡大哥,未能让胡大哥提醒沈潇山,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