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男童一直都在偷听外边说话,此时听到小青的话,一直在偷偷抹眼泪的他顿时停止哭泣雀跃起来。
小青走到老人面前,问他道:“老伯,可有纸笔?”
“孩子,这件事你管不了,还是别惹火上身了……”老人劝小青道:“别说告不赢,就是告赢了官司,按咱们离阳律,民告官也要发配充军啊!”
小青冷笑道:“充军?我十三岁就开始充军,砍了几百颗脑袋,可还没杀过离阳官军,并至今引以为憾!”
杨素将老人扶起,笑道:“老伯,小青自有分寸,他要什么,您就给他吧。”
老人见这两个年轻人成竹在胸,抹了一把眼泪,走进里屋从床底拉出一个书箱。他缓缓将书箱打开,只见里面整齐摞着几本书,有《论语》、《孟子》、《左氏春秋》等。
老人抚摸着那几本保存完好的书籍,一件一件将里面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又开始掉眼泪:“这都是我那苦命孩儿的遗物,你拿去用吧!”
小青沉重接过,在桌上铺开纸磨好墨,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
“大王:
听闻您老人家年轻那会也曾意气风发,也曾豪言‘一朝权在手,杀尽天下负民狗’。怎的,如今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了,就连眼皮底下的腌臜事也瞧不见了?
三水卫离天南王城是远呐,这不,您麾下的细柳营拼了命的跑,跑到这里都得四五天不是?这么远的路,您也鞭长莫及啊,所以您就眼睁睁看着‘官养匪’的人间笑话在这里演着,装看不见就好。反正这也不是您的封地不是?
您年轻那会不是要杀尽负民狗吗,十天内那孙老狗要是还活着,您老人家且承认自己老了就行。既然老了,就只管在一边看着,看我这个不肖子是如何一人一剑灭了那三水卫!勿念。”
写完后小青长出一口气,把信封起来,冷笑道:“我不信他这都能忍住。”
杨素在一旁见小青言辞激烈,想说什么,可想了想,还是忍住没说。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青就在村里借了匹赖马,跑去附近驿站送信去了。他一路风尘仆仆,直到傍晚才从南边赶回来。
送完信,杨素三人就在村里住了下来,帮着村里百姓平地除草、种豆攮瓜,好不惬意。
那封盖着小青从王府偷出来印鉴的信,两日后就到了端木郁垒手中。
端木郁垒看完小青写的信之后,竟然哈哈大笑。
一旁幕僚见端木郁垒笑声爽朗,忍不住问道:“大王何事如此开心?”
端木郁垒将信递给幕僚。
那人恭敬接过,看完后也是忍俊不禁:“殿下跟着那杨树小友出去修身养性,这才修养几天,怎么养出了一身匪气?”
端木郁垒哈哈大笑:“他这是在故意激将本王。这小兔崽子要搁以往脾气,早就提剑砍进三水卫了……嗯,有长进,知道量力而为了。”
“那大王……这孙立……”
“咱们家兔崽子说的对,这孙立只不过是别人养的一条狗罢了。”端木郁垒皱眉道:“居然能看出来三水卫在养匪,倒不枉本王让他随那杨……杨树……出去一趟。”
端木郁垒接着道:“只不过养匪的岂止是三水卫?这件事本王其实听说过,之所以冷眼看着,只因此事牵连甚广,本王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其实岂止是楚南都司,就是那兵部、右军都督府、甚至是阁部里,都有佞臣在祸乱朝纲!本王原本想借这事将那李老狗绳之于法,可灵仰这孩子都把本王说成这样了,本王也只好提前收网了。”端木郁垒从军案上抽出一封边辅密信,递给那位幕僚道:“文远,你一看便明了。”
名徐泾、字文远的幕僚拆开密信看了一遍后,也是怒容满面:“简直是丧尽天良!上面的那位,难道不知?”
端木郁垒摇头笑道:“有人主动替他在我天南下楔子,能坐在城楼观山景,他何乐而不为?至于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他这种人本就不把百姓当人看,又岂会在乎?”
说到这里,端木郁垒突然拍案而起,咬牙道:“他不在乎,那个祸国殃民的李虞山不在乎,可本王在乎!他听之任之,那本王就出去一趟,替他清理门户!”
徐泾拱手道:“大王息怒,那孙立事小,可楚南都指挥使毕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我王府虽有巡边之责,可贸然插手,难免有僭越之嫌……”
端木郁垒不屑道:“本王代天子巡边,代的是太祖皇帝!天子身边有佞尚容本王清君侧,杀一个区区二品的都指挥使,无过就是手起刀落!且不说这厮罪大恶极,就是无罪,给他定个冒犯本王之罪,杀了又如何?”
端木郁垒望着手中书信,冷笑道:“本王整日在王府里深居简出,这座天下,都快把本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