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秉臣松开了手，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然后飞快地拾起二氧化碳呼吸面具重新扣好。

“贸易公会拥有十三个星群的疆域，它们之间的相互距离最短也有万亿光年之遥。速烈人的能量线引擎能够跨越遥远空间的障碍，但这种长途跋涉的旅行需要消耗从二十年到上百年不等的漫长时间，人员和物资的运送还不算严重问题，但信息的传递却变得非常麻烦……但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不可能等上二十年甚至上百年。”玄喘息着，在安秉臣的扶持下慢慢站了起来。

“这样的结果，导致分管十三个星群的公将——相当于陶图格联盟的总督——实质上拥有了极大自主权，虽然这些公将几乎都是天龙星系出去的速烈人，但他们的野心往往伴随着权力的膨胀而失控，十三个星群都曾多次出现过公将不服会长号令意图自立的叛乱事件。福音远征军的讨伐平息了这些叛乱，但却无法从根源遏制滋生叛乱的土壤。”玄犹豫了一下，说出了最后的真相：“越来越多的速烈贤者认识到，我们需要一种传递距离更远耗时更短的信息通讯手段。在贸易公会所知的文明世界中，唯有造物主掌握的大引力子源流技术最接近我们的需要。”

安秉臣摇了摇头：“速烈人的能量线引擎不是也具有远程通讯功能吗？”

当初，正是因为他听信了灵的鬼话，以昆仑号装配神奇非凡的能量线引擎，结果一启动试机就引来了玄的天平号飞船。这之后，安秉臣才明白，原来速烈人的能量线引擎并不仅仅是横渡星空的发动机。

“能量线引擎可以发出类似信标的脉冲信号，但速烈人目前还无法在这种脉冲信号中加载更多复杂信息。我们只能知道在某个遥远的位置有一台能量线引擎在工作，通过对脉冲信号的频谱特征进行分析对比就可以知道那是不是我们自己的飞船，除此之外这种脉冲信号并不能传递更多有用的信息。更何况，在十三个星群的万亿个世界中，并不是所有福音信徒都选择使用我们的能量线引擎作为星际航行的动力。”

“所以，贸易公会拼命推销星港和能量线引擎货船，就像在荒原中大量修建驿站一样，在促进商业贸易活动的同时也顺势扩展自己的信息网络？”安秉臣做梦也没想到，速烈人的商业帝国扩展竟包含了这样的动机。

一种自我繁衍自我增殖的文明扩张模式，宛如病毒细胞的同化蔓延。速烈人免费修建的那些星港，不但可以成为星空中的商业活动热点，同时也是贸易公会的信息传递节点，在必要时它们还可以扮演军事据点的角色。虽然这些星港未必都处于速烈人的控制下，但它们的技术参数和运作流程完全都是速烈人的标准，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通过武力手段予以夺取，拿过来就能直接使用，不存在任何障碍。

贸易公会扩张的精髓不是兜售货物或提供商业服务，他们一直在推销的是自己的技术标准。

当速烈人的标准盛行整个宇宙，所有的星辰世界也就成了他们通行无阻的乐园。

这种文明的拓展策略，显然是历经无数代速烈人深思熟虑后的成果。

能量线引擎技术给速烈人带来了非凡的空间活动能力，但信息通讯技术方面的严重滞后导致了他们不得不以这样的奇葩方式来扩张。

“时至今日，第帕科与十三个星群之间的通讯仍然以每隔十年一班的信使飞船为主要手段。等到贸易公会会长收到公将们的回信，通常已经是数十年甚至百年之后的事情。在第帕科，信使局的重要性远远超过福音局和征伐局，所以，宁大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赶回去……”

玄的话让安秉臣脑中浮现了地球上古代君王们等待驿站邮差从帝国边陲送来急报的画面。

当庞大的疆域无法以足够通畅和及时的信息手段保持连通，而行政效率长期低于某个临界值时，再大再强盛的帝国也必然走向分崩离析。

联结人心是所有统治的核心关键。

对贸易公会这样庞大的星空政权而言，能够保障会长与公将们的信息渠道畅通已经殊为不易。

速烈人的平均寿命在七百年左右。一位贸易公会的会长，即便在任期间一帆风顺，终其一生又能和十三个星群的土皇帝公将们有几轮书信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