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转过年来，日本从济南胶济铁路撤离，日本的军队已经退出济南，各路的军队都回到原来的防区驻防，川义也依然毕业，在毕业的临近，川义早就心里萌动着杀敌报国的种子，济南府的大街上依旧如往常一样，川义受到了老家父亲的信，跟往常一样，除了报平安就是让他好好学习，川义知道离家七年父亲和他除了书信已然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联系，日军的进攻更加疯狂，报纸上的消息也让他时不时的担忧起来，杂货铺的生意也日渐冷清，只有到晌午的时候才会有几个顾客，他自己已经申报了留学法国的申请，同时他又怕自己不被录取，也向国立南京大学报了志愿，他知道家暂时是回不得的，转眼间快到年末，天气愈加冷了，虽然早上要大概四五点钟就要起来，把满院子里和杂货铺里的东西收拾干净，同一条街上的几个上学的小伙伴很可以暖烘烘的睡觉，可是他已经很知足了，自己住在张大爷的儿子家学徒这么久，张大爷的大儿子也早就把川义看成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临近毕业了张大爷的儿子还是希望川义留在自己店里，店铺的确已经不如以往年岁赚钱，可是川义在身边已经让他习惯了，这次川义也把自己想要外出求学的想法提前告诉了张大爷的大儿子，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读书的费用是万万不能帮他出的，川义也知道，只是希望照顾自己多年的张大爷的儿子知道自己的打算，也不枉费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他，川义也知道外出求学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他自己虽然申请的是公费留法可是一路的车船费用还是要他自己出的，他也实在上不开嘴跟家里要钱了，这几天他也一直在为了以后外出求学的费用惆怅！

川义和往常一样总是提前到学校的，街上的甜沫香味让他感觉早饭还没有吃一样，大街小巷的人们还在谈论着昨天报纸上的时政，“孙主席说了今年和去年一样不让过年的，否则又要罚大洋的。”“听说日本人又快来了”……川义穿过热闹的集市，朝学校的方向走去。“川义，你吃早饭了吗？等等我啊，别走这么快！”宁素在后面喊着，川义听到宁素的声音，宁素和川义差不多，只不过素宁是跟着自己的姑姑来济南的，素宁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子，她的父亲总是要生一个儿子，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素宁的母亲一连生了八个都是女孩子，最后又生下了她，正好在济南府的姑姑和姑父在回老家，她的父亲死活不再要女孩子了，于是索性把她给了没有子嗣姑姑和姑父，后来他跟着姑姑和姑父来到济南，姑姑和姑父对她也很是溺爱，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姑姑得了一场大病，姑父为了治姑姑的病花光了自己家里所有积蓄，可是还是没有能把姑姑救过来，姑姑死了，姑父后来又给她找了一个新的姑姑，她也多了几个弟弟，渐渐的自己在家里也开始受到欺负，姑父也逐渐的不再过分的关心她，素宁比川义早来济南府一年，后来两个人又在一个班里，两个人同学已经有四五年的时光，川义刚从乡下来，班里的学生们看到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穷小子，穿的衣服总是缝缝补补，一开始也没有书本，没有人爱搭理他，素宁则不同，她主动地帮川义日日夜夜的帮他把自己的课本抄了一遍，从那以后川义就有课本了，虽然是抄的但是川义说不出的感激，素宁也不是很富裕，有的时候川义从自己的生活费中节省出一些钱买了钢笔等学习的文具也是自己不用偷偷地塞给素宁，素宁知道川义买文具的钱是从自己的生活费中节省出来的，每次看到川义买了文具给自己她也会偷偷的买些又给川义塞回去，北方的冬天是天很短的，日落也是很快的，每次下课放学，也早已是黑天，川义也知道爱护素宁，每次总是把素宁送回家在折返回来会杂货铺，早上也是早早的赶到素宁的家门口等着素宁……

最近这几天川义心里总是很沉重，他自己最理想的求学地方是法国，他很想和素宁一起去法国留学，两个人曾在一起讨论过伏尔泰、雨果、拿破仑……川义知道素宁本心是多么渴望去这样一个自由的国度，可是素宁却告诉他，他的姑父不会支持她在读书的，更何况这还需要一笔费用，他连自己留法的费用都没有更何况素宁呢？川义和往常一样等着素宁从姑姑的家里出来，又一起去学校，素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嗯，我吃饭了，你呢？”“我给你偷偷地带了桔子呢，给你！”素宁说。川义看着素宁心里更加感觉沉重多了，素宁知道川义的心思，她安慰川义说：“等我以后会常给你带好吃的。”川义知道素宁是安慰自己，越发心里沉重了。但是表面上他却害怕素宁担心，于是强装出高兴的样子，说：“嗯，我知道。”冬天的天气还是干冷了些，加上时不时从北边来的风，川义总是挡在前面给素宁挡风，素宁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临近毕业很多的富家子弟却没有任何的改观，仍旧我行我素的样子，他们不用担心自己以后的学费，但是毕业考试却也是每个人都必须合格才能毕业的，否则要留级的，川义的班里有一个已经留了三年级的富家子弟，平时总是拉帮结伙欺负同学，川义出身穷苦自己遇到他是也自然不想惹事，总是忍气吞声，忍让再三。川义和往常一样拿出昨天的功课准备温习，本班的这个纨绔子弟来到川义的桌旁，用讽刺的言语对他说：“哈哈，我们班的大才子，你还看什么啊，马上毕业了，来，我们玩会好不好。”川义不理睬他，这家伙一看不理睬他，更是来气了，上来就把川义的笔拿走了，川义压住自己的火气说：“你去别的地方玩不行吗，好不好？”他说：“反正我也没打算好好考试，怎么着我也得找个一块垫背的，你不是学习好吗，我就是和你玩，看你是怎么毕业的。”川义还是压住自己心里的火说：“拿来我的笔，我是要挣钱自己买的，不像你一样！”这句话虽然是普普通通的话，川义也是说的实话，可是这富家子弟却听起来很刺耳朵，他生气的说：“我就拿了，你以为你很聪明啊，有本事你和我一起玩，看看你一样毕不了业。”素宁过来把川义推在一旁，这家伙还是不依不饶，很嚣张的把川义的笔扔进了垃圾桶，川义很生气的说：“我就是和你一样玩，我照样毕业，你信吧！”这富家子弟一听来了兴致，赶忙说：“这是要和我打赌吗？行，你想赌什么？”素宁在一旁继续拉着川义，很着急的说：“川义，你干什么呢！”川义也不理睬素宁的话，说：“这样吧，我从现在起开始和你一样不写作业，不看书，要是我能顺利的通过毕业考试，你输给我两块大洋，我要是通不过考试，我后果自负！”这富家子弟冷笑着说：“一块！多了没有！”川义知道留法一块大洋来买车船费是足够的，可是还有素宁呢，于是他说了两块，可是他也害怕这个富家子弟反悔，于是连忙说：“好吧，但是你必须先给我，我不信任你，要是我输了我再还给你，你敢吗？”富家子弟说：“哈哈，这么多同学，我才不怕呢，我们立字为证！”于是川义就和他打起了赌，这个富家子弟把自己随身带的一块大洋交给了川义，素宁哪里肯呢，在一旁连忙制止，川义也不像刚才一样生气了，反而对着素宁轻声的说：“我有数！”在素宁心里，川义就像一座山，一个依靠，看到川义这样，她也不再说话。

一天的课程，虽然老师也讲一些东西，但是大部分只是帮同学们复习罢了，这个富家子弟，一天什么也不干只是盯着川义，总是害怕川义自己偷偷地听课，川义一天都很高兴，他知道，最起码已经有一个人的车船费了，素宁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害怕的，他担心虽然川义的功课是最好的，他怕考试川义还是不能通过，他怕自己留法的车船费凑不起来，不能和川义在一起，百感交集，一天也自然没有把课程上好。

寒冷的北风夹杂着雪花从无边无际的云层里飘落下来，川义和素宁一起背着书包一前一后走着，川义一路无语，素宁也不说话，川义过了自己回家的路口，和往常一样继续往前送素宁，川义看出了素宁的担心，在一起这么久了，虽然两个人谁也没有真正的告诉对方，我喜欢你或者说我担心你的话，可是爱情的种子早就已经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生根发芽了，川义对素宁说：“别担心，我们最起码已经有了一个人的车船费了，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在想想办法，至于毕业考试，你也不用担心，老师今天讲的东西，我虽然没翻书本，但是我都用脑子记下来了，回了杂货铺，等掌柜的睡下，我会再复习一遍的。”素宁说：“我不要去法国了，你别这样为难自己，我很担心的。”说到这素宁的心里扑通扑通的，害羞的脸都红了，要不是天已经黑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川义也害羞的说：“不要担心我，你要是担心我，我就该死了！”素宁听到这些心里高兴而又害羞，一股脑的往前跑去，川义在后面喊：“慢点，慢点……”

送下素宁，川义回杂货铺，一路上高兴极了，他知道只要有这一块银元加上自己再有两个月的节省，两个人去法国的车船费就足够了，晚上安排掌柜的休息之后，川义拿着今天的课本自己一个人悄悄的来到街面的戏楼外面，借着戏楼的灯光，川义慢慢的打开课本，寒冷的北风还在刮着，川义却丝毫不去理会……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转眼间，国立南京大学的申请和公费留法的申请都来了，川义那一天和素宁一起来到火车站，看着奔驰的火车，他们有说有笑，川义说：“看，火车，等再过一个月我们一起坐着火车走！”素宁：“嗯，你看，这火车头上面的大烟囱真带劲！”“小心脚下面，石头太多了！”“你说法国的火车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嗯，小笨蛋，火车还能有别的样吗？”“那可不一定”……川义和素宁高兴极了！一直到日落，川义才送素宁回家。素宁心里想就是不去法国只要有川义在我就知足了，川义也想，我一定好好照顾素宁……

毕业考试自然不再话下，正如川义所料，自己全部课程成绩都是优秀，富家子弟也乖乖的输了一块大洋，川义也把留学法国的车船费都准备妥当，可是上天总是这样捉弄这样一个孩子，在临走法国的前三天，川义收到了来自老家的信，这次，不是父亲来的而是自己的老师阜先生来的，川义看到阜先生来的信很是奇怪，打开信信里写道：

川义吾弟：

这是二哥托老师给你写的信，本想不告诉你，但是大哥、二哥的确不得不告诉你，转过年来，父亲得了咳嗽病，三儿至今没有音讯，父亲这些年供养你实属不易，父亲执意不让我给你来信告诉你他的病的事，家中贫苦，母亲日夜照顾父亲也劳累生病，我和大哥已经把自家田地一半转卖给父亲治病，无奈钱已花光，可父亲之病仍不见好转，二哥知道你在外不易，求学多年，至于母亲之病，只是稍有操劳，不必挂念，父亲之病仍需钱费，只希望能分担兄之忧虑，寄些药费，在外一人，谨记照顾自己，勿念，勿念！

川义看完信，眼泪夺眶而出，想起了以前父亲的慈爱，想起了母亲的关爱，一时间哭了起来，但是毕竟寄人篱下，只是哽咽！川义恨不能自己现在就陪在父母身边，可是自己临近去学校报道，只是心里想着怎样才能让父亲的病好起来，怎样才能尽自己的一份孝心！

当夜，川义拿定主意决定自己不去法国了，只留下了素宁一个人去法国的车船费，第二天一大早川义写了一封信并托商埠钱庄给二哥捎去大洋。

素宁和川义约好两个人今天一起去济南府东城的集市上玩，川义心里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难受，可是自己怎么也不能太自私，担心父母的他想到这，心里踏实了许多，素宁不知道川义的打算，只是像小鸟一般快乐的围在川义的身边，川义知道要对的起身边的这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