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劈头盖脸一顿

朝圣者的追逐 陈琳 4292 字 2024-04-22

张浩天一愣,说:“你怎么骂人?”

“骂人,我还想打人呢!”刘信义说。

田笑雨惊恐地看着带着浓重陕西口音的刘信义,瑟瑟发抖。

“我们是去拉萨河游泳洗澡了。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洗个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张浩天说。

“给我住嘴!你们知道拉萨河有多深,有多急吗?你们知道有多少旋窝,多少暗流吗?你们知道它卷走了多少条人命吗?如果被拉萨河冲走了,我们怎么向你们父母交代?”刘信义说。

张浩天一听他说到父母,立刻低下头,说:“是我们的错。”

“不但游泳,还去偷看藏族群众洗澡!你们知道这会影响民族团结不?”刘信义还没有消气。

“看藏族群众洗澡怎么会影响民族团结?”张浩天不解。

“沐浴节是藏族人民特有的节日,在西藏已经有七八百年的历史。每年这个时候,从城市到乡村,从老人到孩子都要集中过这样一个重大的节日!洗澡是件神圣的事情,你说该不该偷看?”刘信义说。

张浩天一脸纳闷:“洗澡还过节?”

“怎么,不服气?”刘信义说。

李小虎还昂着高傲的头:“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都给我回去写检查,听见没有?”刘信义瞪着大家。

张浩天看看田笑雨说:“她也写?”

“写,统统给我写!”刘信义大声说。

“军阀,简直就是军阀嘛!”李小虎叫起来。

张浩天看主任又要发火,拉了李小虎一下:“少说几句吧。”

刘信义见大家不吭声了才慢慢消了气,摸出一根烟点上。这时,大家才仔细打量起顶头上司来:五十来岁的样子,消瘦的脸庞,黝黑的脸庞,快谢顶的头发稀稀疏疏地趴在脑门上,门牙被烟熏得焦黄。

刘信义深吸一口烟,说:“我的年龄和你们父母差不多,怪我今天多说了你们几句,不要嫌不好听!以后要记住,除了危险的事情不能做,还要时刻牢记我们的‘老西藏精神’,这是我们工作的法宝!”

“老西藏精神?”张浩天问。

“就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团结、特别能奉献!”刘信义一口气说了五个“特别”。见他们一头雾水,又说:“以后慢慢体会吧!”随后走出门对隔壁一间办公室喊:“林江涛,过来一下。”

这时,进来一个精干的藏族小伙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刘主任,江涛出去采访了,什么事?”

“给他们三个找个位置,再找几份报纸让他们熟悉熟悉。”

藏族小伙子说:“是。”然后带他们出去。

来到办公室,小伙子热情介绍道:“我叫洛桑,我们记者部共有二十多名记者。我们办公室有我、林江涛、李红和邓安四个人。他们今天都有任务出去了。”然后看看办公室,指着两张空桌子说:“你们两个男士就坐在这里吧!”又走到一张堆放着旧报纸的办公桌前,说:“这张桌子没有人坐,但需要打扫一下。”

田笑雨立刻走过去:“让我来!”说完拿起门后的毛巾和脸盆,问洛桑:“哪里有水?”

洛桑说:“走,我带你去,水管在楼下。”

洛桑他们下楼了。张浩天把自己的桌子简单整理了一下就掏出一支笔来。李小虎靠在窗前,说:“这个藏族同事印象还真不错,看他多热情,普通话说那么好!刘主任就不行,啥狗屁主任,一见面就训我们一顿!和我老爸一样的火爆脾气,我就不喜欢他!”

张浩天很快找到一沓稿纸,伏在桌上写起来。

李小虎往窗外看,报社的大院长满了杨树,绿油油的叶子遮天蔽日,半个窗户都是它的绿色。一个花坛把办公楼和生活区隔在两端,花坛里长满了在布达拉宫下面见过的格桑花。几棵高大的柳树遮住了半个篮球场,一个灰色的房顶露出一角,屋檐下写着“职工食堂”四个红字。报社大门就在办公楼的左侧,旁边有一个自来水管,洛桑和田笑雨正在那里清洗拖把。

不一会刘信义走下楼和洛桑打着招呼,但很快就走出了大门。李小虎惊喜不已,说:“浩天,别写检查了,主任走了!”见张浩天没有理会,便走过去看他写的东西:“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我已经安全抵达拉萨,分在报社……”李小虎说:“搞了半天你没写检查?”

“写什么检查?要写也是你写,都是你惹的祸。”

李小虎脖子一扬,说:“唉,这就不对了,又不是我一个人游了拉萨河,也不是我一个人下河洗了澡,还有胡坤他们嘛!”

田笑雨进屋听见李小虎的话,说:“早知道你这么忘恩负义,让你飘到印度洋去算了。”

洛桑拿着抹布说:“刘主任批评你们是对的,拉萨河水是雪山融化的冰水,就是夏天,河水的温度也很低,你们刚来还不适应这里的气候,非常危险!”

田笑雨说:“当时,看见浩天没了踪影我急得要死。”

李小虎说:“什么话,我飘到印度洋去就算了,浩天没了踪影你就急得要死,这哪像是革命同志嘛!”

田笑雨拿着拖把要打他,说:“我的检查你也得写!”

李小虎躲了几圈,累得吃不住,扶住桌子说:“不要打了!高原反应不能跑,胸口像要炸了一样难受!检查我写,连浩天加你的我都全包了,行了吧?”

张浩天写好信站起来:“小虎,快点把照片洗出来啊,我还等着寄回家呢!”

李小虎耸耸肩说:“又没发工资,哪来钱洗照片!”

张浩天夺过田笑雨手中的拖把要打他,说:“洗不洗?”

李小虎忙求饶:“我洗,我洗!”

洛桑指指桌上的电话说:“写信多慢,可以打长途电话,这是我们报社才有的特殊待遇,你们都给家里报个平安吧!”

张浩天一听立刻把信装进信封,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是打给家属院门卫的,等了好久爸爸才来接电话。张浩天以为接电话的会是妈妈,听见爸爸的声音有些失望,还有些胆怯。张浩天刚说完:“爸爸,我已经到了!”电话那头就大骂了几句,“嘭”一声扣了。

张浩天一愣,看了看话筒,轻轻放下。

李小虎走过来问:“你爸说什么?”

张浩天垂头丧气,用四川话说:“我爸说,龟儿子,你还知道给老子打个电话,为什么不死在路上!”

洛桑问:“你爸为什么要生气?”见张浩天不吭气,又把电话推给李小虎,“你给家里打一个!”

李小虎直摇头:“我才不给老爹打电话,自讨没趣!”

洛桑又拿给田笑雨。田笑雨接过电话轻声说:“我给妈妈打一个!”可她拨通电话没说两句就开始流泪,边说边哭,说想家了想妈妈了。

三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么安慰。好不容易等她打完了。洛桑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带你们去食堂吃饭。

三个人拿着饭盒走进食堂。大家看着新面孔就议论起来。

洛桑见他们打好了饭,就去安排他们的住宿去了。

张浩天他们刚坐下,一对青年男女就端着碗坐了过来。男的胖乎乎、圆嘟嘟,主动介绍说:“我叫邓安,她叫李红。你们是刚分来的大学生吧?”

张浩天立刻明白他们就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友好地笑笑。

李红圆脸粗腰,鱼形眼睛柳叶眉,梳着两条大辫子。皮肤黝黑,两个脸蛋又红又紫,不知涂的是印油还是劣质胭脂。她说:“我早就知道报社要来三个大学生,一直在打听你们的消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然后把凳子往前拉了拉,“听说你们干满八年就可以回去了,是真的吗?”见三个人都在点头,她更加高兴了,“太好了,你们真幸运啊,不像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老家……”

邓安觉得她的话太多,打断她说:“让人家好好吃饭吧!”

“来了新同志,我多说两句有什么!”李红白了邓安一眼,又问:“你们这么年轻,肯定还没有对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