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浅田中尉与三生大佐在隔壁房间谈话时,左孝文正在承受他从未经受的严格摧残。事实上不过是二十几鞭子而已,士兵受罚被这样抽一顿很正常,只是会疼几天。可左孝文依然是个读书人,虽不算文弱,但也不健壮,自然抗不下来。原本还在叫骂不停,渐渐就没了声响。
狱卒见他有气无力,也不敢再打了,将鞭子放回原处,找了个凳子坐下。左孝文没有昏过去,还有些意识在,没有了鞭打,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刑讯室的门打开了,进来了两个军官,左孝文听见声音就抬起头看,其中一人正是之前那个蛮横的军官,另一个不知道是谁,只是看肩章,似乎是与蛮横军官一样,属于同一级。这两人自然是浅田中尉与三井中尉。左孝文见到浅田,就害怕了,实在是他那不讲理的行为让人真的觉得他会直接取人性命。
浅田自然也看出左孝文的害怕,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禁咧嘴一笑。在左孝文看来,简直犹如恶魔。这两个军官自进来后就在打量自己,而且不时还会哈哈大笑,手也在左孝文身上指来指去。左孝文想到之前听说的,有的日本人生性残暴,喜吃人肉,不会是在考虑自己哪里好吃吧。想到这里,左孝文不禁身体发软,若不是有铁链绑着,早就瘫倒在地。
见吓得差不多了,浅田和三井走上前去,浅田不开口,这是商量好的,由三井去问话。三井用日语对狱卒说了句话,就见狱卒向他们鞠了一躬,离开了刑讯室。三井把凳子搬来,浅田毫不客气地坐下,三井苦笑一下,只好假装是他的下属,站着询问左孝文。他的中国话要比之前负责抓左孝文的那队日本兵里问他的士兵流利多了,虽仍有些口音,但对沟通完全没有影响。
三井说:“我是三井,这位坐着的就是浅田中尉,你要老实交代,我们问你什么,你就要答什么。不然吃苦受罪的是你,我们只要动动嘴皮子,看谁先撑不住。”
左孝文见他们不动手,害怕的心也就平静下来,听了三井的问话,赶忙点头答应。终于来了个会说人话的了。
三井点点头,很满意他的态度,说:“你叫左孝文,前几天你杀了两个人,是不是?”
左孝文点头称是。三井继续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是不是间谍?怎么杀的?”
徐三刀只交代了他怎么杀的,没说是因为啥杀人。左孝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避开第一个问题,说:“我是用枪杀的,我抢了他们的枪,然后就开枪杀了他们。”
三井还想接着问,这是浅田在一旁用日语提醒他,三井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充当的应该是浅田的翻译,左孝文的所说的每句话都应该翻译给他。三井便歪头看似翻译,实际上却是与浅田讨论起来。
三井问:“你看出来什么问题没有?”
浅田说:“他的话有点含糊,没说清楚,你再多问他几句,看看还有什么疑点。你挑一些细节问他。”
cub浅田说:“也不排除他是间谍,故意这样制造矛盾,为自己开脱。你问他知道怎么开枪吗?他抢的枪又是什么样的?”
三井点点头,问左孝文:“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开的枪,你抢的枪又是什么样子的啊?长的短的,黑的白的?”
左孝文回答不出来了,他哪详细看过枪啊,最多就是远远地见了一下,根本不知道怎么开枪。徐三刀也没对他说杨掌柜藏起来的枪是什么样子。
浅田和三井对视了一眼,已经确信了,就不再问下去。浅田起身,与三井一起走出了刑讯室。
到外面之后,三井叫过来两个士兵,说:“你们把里面的人弄到牢里看起来,也不用难为他,正常看管。”浅田在一旁补充说:“再给他加个被子,看他这么单薄,又有伤,别生病了。”
交代完后,浅田和三井便一边走路一边交谈。三井说:“来吧,刑讯大师,讲讲你的看法。”
浅田摇头苦笑,自己在军事学院学习的时候虽然主学课程是指挥作战,可根本毫无天赋,进步细微,反而是在刑讯和特工课中进步极大。最终还是以辅修课程满分的成绩勉强毕业,分派到了三生大佐的部队里,当时三生正辰还只是联队长,后来对中战争爆发,三生所率的联队也被送来了中国参战,浅田就跟着三生来到了中国。三井和自己差不多,两人在联队中相识,当知道两人是校友之后自然就成为了好友,只是三井在知道浅田在学校的经历后就经常以此打趣他。
浅田说:“你以后再这样叫我,我保证会将刑讯课上学到的东西全用在你身上。”三井毫不在意他的威胁,这样的玩笑开了不止一次了。
浅田也知道吓不住他,说:“谈正事吧,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左孝文在说谎。可是他为什么说谎,一:他是被别人推出来的替罪羊,而那个人根本没有将细节说给他;二:他是个间谍,再被我们抓到之后就希望通过这样摆脱嫌疑,蒙混过关。”
三井听完就笑了,“还说不是刑讯大师,你几句话就问出来了,还分析了两种可能。会不会还有第三种。”
浅田说:“既然都被你这样叫了还能没有点本事。第三种可能不能确定,只是我手上没有情报,我要等便衣队和那个常顺德收集回来消息才能继续分析。”
三井点了点头,又问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对他多加关照,依你的本事,一两天应该就能查的出来了,一两天之内他还死不了吧。”
浅田摇头,说:“没有详细的情报分析,我也不能确定多久查出来,更何况明天调令上提到的少佐就来了,到时候一堆事情要处理,说不定新来的少佐还会让带来的人接管我们一些职务,要知道,此次不是正常的任职,这个少佐还带了不少于汝阳所有兵力的部队来组建新的混成旅,这个数量可是连皇协军也算进去了。三四天之内,我们都要负责职务交接,估计没有时间去管这件事。大佐阁下的态度你也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不想节外生枝。我之所以还想追查下去不过是因为我的好奇心而已,大佐阁下对这事已经是不管不问了,最终如何处理也交给我了,只需要给他看报告而已。左孝文你也看到了,不加个被子,他能撑过三四天?”
三井笑着说:“什么好奇心啊,我看你是在这小城里找不到事做,好不容易有了关于间谍的案子,就想把自己的所学用来实践罢了。”
浅田也没有否认,他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他也不在乎什么真相,在汝阳的近一年中,这里几乎是风平浪静,根本没有间谍的踪迹,让他感到一身所学毫无用处,如今终于出来了一个左孝文,哪怕这件事根本不痛不痒,他也不愿意放过这个实践的机会。自然不能让左孝文这么快的死掉。
一个生命在三井看来可有可无,在浅田眼中也只是个实践工具,三言两语间就确定了他的命运。这样的命运在中国的土地上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左孝文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