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彼特赶紧收拾了一下餐具,那些没清洗的餐具的其中一个元凶,终于被找到了。他见我不太紧张,还催了一下。我跟他说没事儿,让他先走,我还有东西要回房间收拾一下。
然后,我回到房间,等到九点零五分,再看看大门口的停车场,才发现妳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先走了。
第一堂课下课,很慢的渡边老师还是拖堂拖了两分钟。一鞠过下课躬,我便夺门而出,出主楼门口儿不见妳那边有人,便冲进了猫头鹰。
这回,一进门,就看见身形庞大的德力有点黑着脸地塞在小木椅子里,跟陈桑、赵桑坐在一张桌子。他们后面,是妳和另外三个人同一张桌子,妳背对着后门和我。我马上便坐进了德力那张桌子的空位里,德力刚好坐在妳背后,把妳挡后严严实实的。虽然看不见妳,但却能看见妳同桌的人,和隐约听到妳们的谈话。
不过,不用看和听,我也认得出,坐在妳对面的,是肥胖的德国人罗斯先生伉俪。而坐在妳旁边的,就是骨瘦如柴、肤色煞白、面如死灰的杰斯。
那正是我以为已经在记忆里被刮除得差不多的杰斯,跟我一样的短刺头,但眼神飘忽诡异,保持着欠打的微笑。嘴唇永远微微发紫和皲裂,好像中了什么慢性毒药。身高跟我差不多,但比我还瘦至少三分之一,穿著有些宽大的便服和松垮垮的牛仔裤,抽烟、喝酒,比妳还寡言。读了半年还是初级中班,跟妳一起在葵之楼那边,但一个星期也见不到两次。
他是开学后一星期,今天才突然回来的,不知道去了哪儿办什么事,还结识了也是刚到读初级初班的罗斯夫妇。
妳们似乎在谈什么投资和基金,我大概听妳说过,也可能是刻意地不记得了,那个杰斯是来川崎之前已经跟妳不知怎的认识了很久。他继承了家族的什么基金,还不到二十岁,没够年龄拿全款,只能每月拿一点。但就算那一点点儿,也足够他衣食无忧,还成立了自己的基金。这次来川崎,基本上也可以说是他想陪妳来的,不过不知怎的,时间上安排不了,只能早来早走,跟妳一起重叠的时间,也就一个月。
可能是因为杰斯的外表和平素的举止吧,一直有传他吸食兴奋剂,也是女人汤丸。吸食兴奋剂,就算他不承认也没人信。女人汤丸嘛,除了用他的钱来解释的话,他承认可能也没人信。但是妳呢,不知道什么原因,跟他却如影随形地黏在一起。我有微言的时候,妳还袒护他。从来没有一个人,我印象中,除了妳哥哥,能令妳这么做。
“哎,你叫不叫点什么?”陈桑的声音把我从一大堆记忆和胡思乱想里拉了回来。我太专心妳那边了,坐了好一会儿还没叫东西。
“噢,咖啡,咖啡就好。”我叫了杯咖啡。瞄到佐治和塞巴、克里斯等人坐在紧里面一张桌子。佐治有点勉强地跟我笑着点了点头,我心想,你纠结个什么。
于是,一整天都在纠结中渡过,也没机会跟妳说话。但最后,那个结还是被打死了。放学不见妳,晚饭不见妳。听说妳跟杰斯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杰斯好像是住在宿舍二号的,一直没兴趣弄清楚,但心却焦急。
晚上差不多十一点半,妳回来了,跟杰斯一起,他醉醺醺的,进了妳的房间!我半掩着门等妳回来,妳的门一响,我便开门,看见妳托着杰斯进门。我也顾不得解释我开门的时机,喊了句要不要帮忙,妳说不用,便关上了门。
我燥动了,有些暴走。
跟当年一样,无计可施,不知如何是好。我漫无目的地在夜空下的小区里游动着,像一条就快淹死的鱼。不知不觉地,我游到停车场对面的小丘上,找了两座民宅中间的一个空隙,刚好可以望到宿舍,望到妳的房间,虽然很远。但无论多近,也是无法看穿拉上窗帘的房间。
我有些愤怒,对着虚空不知是威胁、请求还是控诉地在心中大喊着:
“天,祢,『呵呵』,嘿,伙计!能不能干点什么?喂……”
天上的星星闪了闪,好像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