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仲道默然，点了点头，接着往港口走。反倒孙策有些不明所以，撇了撇嘴，隐隐约约猜测，也沉默着跟着走了。

没几步就到了渡头港，站在渡口栈桥上往外看，诸多船只停泊着，渔舟、商船三三两两，也还见渡船一二，或许摆渡人从不曾消失，只是愿渡之客愈少了吧。

孙策一眼就看到在各色船只里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的一艘黑色战舰——外形狭长，两舷各开了八支船桨，更有三层甲板，而甲板船舱四面都开着黑洞洞的小口，寒光闪烁。对了，那战舰还挂了面刺绣云纹旗，旗上还有个龙飞凤舞的“孙”字。

孙家，江城艨艟，举世闻名。

“孙欢护法呐，你这真是专程来接我们的？”孙策迟疑道，“确定不是去找人麻烦的？”

“艨艟机动性强，航速快，”护法面不改色，眼中却是迸着冷光，淡漠道，“当然，能顺手处理一些不长眼的蠢货的话，自然是极好的。”

这……好吧，必须承认，孙策挺喜欢这种做法的。单“江城孙家”四字，就绝无可能和温顺挂钩，更何况孙家家主还是孙策的爷爷——那个一生都注定狂傲不羁的江城侯孙邕城，年轻时候便是大陆鼎鼎有名的高手，年老后更是愈发让人敬畏的存在——有这样的老大带头，不嚣张点都对不起他老人家。

所以一众人理所当然地昂首阔步、大摇大摆地踏上了艨艟甲板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开着艨艟走了，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莫名的高手气息。

乘大江而东去。

马力全开的艨艟就像是满弓拉射的箭矢，速度自是极快，乘风破浪，倏忽而已。

孙策百无聊赖地靠在船舷栏杆上，视线随着前进后退的江水山岸飘忽。少年眼里很快就盛满了山山水水，像是随时都会溢出钟灵毓秀，一眼便是天地。

江河流汇入海，水流趋于平缓不再湍急，好像大海天然便带了一种从容不迫，大概是有着海纳百川、包容万物的底气吧。

孙策双手撑着栏杆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海风习习，裹着些咸腥味，却又莫名暖人。他忽然就将头上的头巾扯了，那一头浅蓝色长发霎时便飘散飞舞开来，合着鼓胀的袍服，像是生出一种自在，肆意而张扬！

少年张开双臂，闭起眼，尽情沉浸在此间天地的宽广之中。慢慢的，激扬的情绪平和下来，心胸蓦然开阔。

孙策轻缓地睁开眼，再次靠在栏杆边，稍一低头，便见水光潋滟、碧波粼粼，蔚蓝的海面像是一面镜子，反映出他那初现端倪的俊美面容，尤为显眼的当是其上那双蓝色眼眸，粼光涌动间，便如有迷路的天上星辰误入其中，满目星光。

大概是因为太多蓝色重叠，海面上那双星眸竟开始变色，却是蓝色愈淡白色渐浓。

见此情景，船上星眸少年初时惊愕，随后却是嘴角扬起，冲着船下银瞳少年微微一笑，仿佛春风犹在，吹皱一汪海水，又勾起船下少年一抹笑意。

小白竟然笑了……笑了……笑了？一定是因为这两天没睡好，眼花了……少年喃喃自语，转身回舱去了。

江河湖海，几日漂泊，天气也几多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