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东西还在聚集,泅水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但她的眼睛透过树丛望着古加,她想起那个女孩,在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替屠杀她部族人工作,去屠杀饥饿的畸零人,她是回答不出来的。她当时还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想起了谁,想到了什么事情,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啊,为什么你们可以如此坚持你们的信念?你们难道不知道那只是童年时代可笑的呓语,就像是幽深怖惧丛林里蕨类植物下避雨的萤火虫,它们自以为能用光和热照亮丛林,到头来却只能将掠食者的目光吸引。
那诸天之上的三颗亘古伟大都嫌恶地上的影,不愿意将光线撒到王庭的丛林里,更何况这里还是王庭的地下,透过添加尸油而引燃的长明灯和石壁上的晨才能提供那植物生长的光亮。
泅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想要去做那不可完成的伟业?
愚蠢的人啊,早日迷途知返吧,至少,至少要在那些东西还没有注意到你们之前逃离吧。
那些世上巨大的邪恶一直在窥探,倦怠的人们从未发现。
迷糊中,被捕获的泅水陷入到一种粘稠的黑暗里,她看见在那身边,她的母父和族人都在那里,那些被他杀死的畸零人也在那里,他们远远的看着她,兄弟姐妹的嘴角上挂着奇特的笑容,仿佛在迎接回归的旅者。
“到了,到时候了”她听到有人这么说到
古加在草丛中埋伏了一阵子,弓手还没有行动,寻找着敌人可能的位置。他屏起气,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在这种时候,任何的松懈都会招致必然的毁灭,他感到焦躁和恐惧,将视线聚焦到远方的归芳树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弓手仿佛和树木融为了一体,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树上的花豹,古加也能够发现,简直是天生的猎手,古加这么想到。
借助着灌木丛的帮助,古加可以确定对方难以把握自己的位置,任何无法确认的先发制人会就会暴露自己,古加一直在等待那个时机,能够反败为胜的关键点,将他从这场不利的战局里脱离出来的机遇,夜已经要降临了,群星就要运转到正确的位置,随着时间的流逝,古加将获得优势。
一种恐惧攥住了古加的心脏,他有些呆滞的将头抬起看着头上的星辰和女月,它们也看着他,眼睑里透出贪婪的光,古加想起来了,不对劲的地方寻找到了,这里是王庭的地下,畸零人的国土,不被列王和蛇尾神钟爱的深渊之地,那些光点,是,什么东西?他看到那些星辰垂下很多发光的丝线,绵绵的布满整个空间,那些东西蠕动着,像是彼此串联的发光珠子,在空间里拐了一个弯,群星运行到地下,呼啸而过,它们触及到地底,最接近的一根甚至就在古加右手边五十米外,忍着恐惧观察一下,那些东西大概有成年人的大腿粗细,像是蝴蝶的脸和触须,那些发光物仿佛在挖掘些什么,卷起一些肉虫从地底,人面虫恐慌的从丝线边逃离,突然间古加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王家的武器触及人的骨骼发出的碰撞声,那是些被誉为“铁”的神圣金属,古加曾看到亚特雷斯用它狩猎过,鲜红的血液染指在那武器的柄身带着奇异的美感,风声仿佛从他耳朵里省去,连那些东西挖掘的光影一瞬都消散了不少,这些东西和王庭有关系,到底是什么,亚特雷斯知道吗。
人面虫的尖叫将他从疑惑中唤醒过来,那些丝线仿佛挖掘到了什么东西,它正在拖动着,一些临近的丝线也抛弃了自己的挖掘地来一起挖掘那个洞穴。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太过不真实,古加觉得幻觉产生了,他看到那些丝线居然挖掘出了人面虫的幼崽,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丑陋和邪恶的生物,它们的脸长的就像是人类的婴儿,一瞬间,古加觉得这种生物真的和人类有着奇异的相似,血管里那一半的血统仿佛在跳动要证明些什么,自我的厌恶感突然攥住了古加的心脏。古加一直对自己的父亲给予自己肮脏低贱的血统感到羞耻,在对待兽人和人类间有着显而易见的偏差,然而他的兽人母亲将他毫不犹豫的生下后抛弃,如果没有亚特雷斯,如果没有他,心脏的跳动仿佛凝结起来,眼睑上布满了阴霾。
逃走的人面虫们焦躁起来,它们蠕动着它们肥硕的身子,仿佛在哭泣一样,嚎叫着,那些幼崽突然醒了过来,当它们张开嘴的时候古加才发现刚才的想象有多么不靠谱。它们的身子没有父母的那么肥大和长,显得娇小的一坨,像是被抱住的人类婴儿,但它们嘴里伸出来小臂粗细的舌头舔舐着丝线,作为某种最后的反抗,那唾液仿佛有着巨大的毒性,被舔过的地方光线暗淡下来,卷着的幅度也松了下来,那幼崽挣扎着,突然发出及其刺耳的尖叫,在近处听到那声音的古加一瞬间感到血液疯狂的向脑部涌去,黑暗缠住了视线,血液的腥味从口腔和鼻管传来,粘稠的血液让他无法呼吸,他软成一坨,完全瘫倒在地上,四肢不间断的抽搐,嘴巴大大张开想要吸气,喉管里的血液就像熔岩池里的岩浆一样冒着气泡布满他半张脸,风声,幼崽的尖叫声,人面虫的哭泣声一起传入他的颅骨和脑叶里,带来昏厥和疯狂,古加感到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仿佛是来自永恒地底的呼喊和嚎叫,他们想要来到地面上,他们一直想要来到活人的世界里来,他们就要从永恒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了,就快了,就快了,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