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华丽的黑白色大床上,伊泽瑞尔半坐着,嘴里含有一只体温计,他身后垫着两个柔软的枕头,松软的被子盖到他的腰上。门被推开,拉克丝用托盘端着饭菜进来。

“烧到几度?”

她把托盘放到床头柜,紧张地问。

伊泽瑞尔把温度计从嘴巴里抽出来给她,只见她对着灯光紧张地查看水银柱到达的刻度,她看了又看,苍白着脸对他说:

“39度5!”

“那多好。”他笑了。

“好?好什么啊!是高烧啊!”拉克丝简直觉得他已经烧糊涂了,伸手又摸摸他火烧般的额头,焦急地说,“快告诉我,你们家的药一般放在什么地方。”必须要退烧才行啊,怎么那么糊涂呢,他坚持要回家来,她居然也就忘了买药。

“高烧才是生病啊,才有资格被人照顾。”说着,伊泽瑞尔探头看看散发着香气的饭菜,“做了什么好吃的?”

一碗热腾腾的白粥。

一盘炒青菜。

一小碟榨菜。

他沮丧地说:“只有这些吗?”

拉克丝端起白粥,笑着说:“生病的人本来就应该吃这些,白粥很好消化,而且我炖得时间很长,糯糯的,很香很好吃呢,你尝尝看。

炒青菜很清淡,你在发烧,油腻的东西吃起来会很难受的,如果青菜也吃不下,那么至少榨菜会比较对你的胃口吧。”

伊泽瑞尔孩子气地笑:“其实,我只是想看你为我忙碌的样子。”

她怔住,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心慌意乱间,她把勺子递到他的手中,说:“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点头,然而高烧之下他的手臂虚软无力,白粥险些洒到床上。

“你喂我吃,好吗?”

他望着她说。

她略微犹豫,拿过勺子,从碗里舀出一口粥,吹得凉些,轻轻送到他唇边,他张开高烧到干裂的嘴唇,吃下去,细细品,对她笑着说:

“真好吃。”

没由来的,这句话忽然让拉克丝心里一酸,她慌忙低下头,接着喂他吃粥。

一碗白粥渐渐下去。

青菜也快吃完。

窗外夜色越来越深。

“下次还做长寿面给我吃吧,”伊泽瑞尔咽下白粥,对她笑,“面的味道很好,我直到现在还想吃。”

长寿面……

拉克丝咬紧嘴唇,她的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埋进手中的碗里去。

“不想做给我吃吗?”他仔细看她。

“嗯,不想。”她声音有些干哑,将碗放回托盘,起身准备离开。

“原来,那碗面果然不是做给我的啊,”眼中的寂寞隐隐闪过,他振作地笑,“没关系,我喜欢吃,以后还经常做给我吃吧。”

她怔住,手指捏紧托盘。

“不。”

她对他说。

“为什么?”他僵住。

她紧紧咬住嘴唇。

伊泽瑞尔瞳孔紧缩,声音中沁入冰冷:“你喜欢我做的我都去做,你喜欢我穿的我都去穿,你喜欢我吃的我都去吃,你希望我不在乎的我都不在乎,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是说‘不’?”

“忘记一切,但是你仍然在我身边的地方,如果必定要你离开才能忘记一切,那么……”伊泽瑞尔面容冷漠,然而冰冷的手指却微微收紧,将她更深地握在自己手心,“……那么,我情愿就让一切保持原状。”

夜色深沉美丽。

柔和的路灯。

淡淡的星光。

伊泽瑞尔俯身吻住了拉克丝,他的唇微微有些凉意,带些颤抖,然而轻柔,夜风里,他吻着她,声音很轻很轻:

“让我们回到那一晚之前吧,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只当那是一场噩梦好了……

梦醒了。

一切都美好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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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日子里,伊泽瑞尔开始经常出现在阿姨的病房,他沉默着很少说话,默默学习做很多事情。

当点滴过快或者过慢时他会将它调整到合适的速度,当吃药时间到了时他会记得帮忙把水倒好让阿姨喝,当阿姨睡着时他会放轻脚步不发出声音。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

伊泽瑞尔从一个任性跋扈的人,变得沉稳有礼了起来。

暑假结束后重返皮城学院的俪人惊讶于伊泽瑞尔的改变,她好奇地整天追问拉克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如此脱胎换骨惊世骇俗的变化居然会出现在无可救药的伊泽瑞尔身上!

应该是爱情吧。

虽然拉克丝怔怔地望着她不肯给她任何答案,但俪人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是绝对正确的原因,只有爱情才会突然使伊泽瑞尔变得这么优秀迷人,只有爱情才会使得伊泽瑞尔凝视拉克丝的目光中多了某些刻骨得令人战栗的感情。

看来拉克丝和伊泽瑞尔还蛮配的嘛。

俪人满意地想,一个就像天使,一个就像恶魔,天使拯救了恶魔,真善美征服了邪恶,世界一片光明。

多么美好啊,呵呵。

阿姨睡着了,最近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似乎也更加虚弱,拉克丝坐在病床旁忧心地看着她慈祥的睡容,即使蔚总是不肯说究竟是什么病,她也可以看出病情是在慢慢地恶化当中。

午后的阳光静静洒进来。

良久,拉克丝站起身,她回头,突然惊栗于一双倔强寂寞的眼睛,漆黑得象一个深潭,有点冰冷,有种灼热。

伊泽瑞尔斜斜倚着墙壁而立,见她回头,他避开了她的眼睛,沉默而安静得仿佛整个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她的心骤然抽紧剧痛!

就是这样。

和好了吗?一切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真的可以做到吗?她和他每天都在见面,就像光与影,永远在一起。

可是,只要见到他就会让她痛得无法呼吸,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只知道心底乌溜溜的血洞不但没有愈合的趋势,反而愈来愈痛得剧烈。

努力平静一下心情。

拉克丝轻轻走到伊泽瑞尔身边:

“很累了吧。”

昨晚蔚有事,他独自守了阿姨整整一夜,眼睛下面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他看起来疲倦而憔悴,原本应该早上就回去休息的,但他没有走,一直等候在病房里,直到她过来,直到现在。

伊泽瑞尔摇摇头。

她又说:“你快回去休息好了,这里有我。”

他凝视她:“你不走?”

“嗯,我要等俪人下课赶过来才能放心。”

他淡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