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被他握着肩膀摇晃,拉克丝渐渐好像睡醒了一般,她摇摇头,努力让自己从刚才的幻觉中清醒,那是不可能的,是她的错觉,以前她也常常看错,拼命去追去喊,却绝望地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场可笑的错觉!

而站在她面前的伊泽瑞尔……

虽然有点凶,有点孩子气,有点笨手笨脚,有点爱欺负她,可是,她可以感觉到他呼吸的温度,可以感觉到他眼底深处羞涩笨拙的关心,也仿佛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树叶在傍晚的风中沙沙轻响。

又是错觉吗?她仿佛真的可以听到那心跳声,比晚霞中的微风还要温柔的心跳……

“……你生病了吗?”吸一口气,她的眼睛不再失神,关切地凝视着他。

“没有。”

“好些了吗?是感冒?发烧?还是胃不舒服?”

“我没有病!你听不懂吗!”

她似乎真的听不懂,踮起脚尖,伸出右手用手背轻轻贴在他的额头,她的手好凉,就像一片初冬的雪花,雪花飘进伊泽瑞尔体内,凉凉的,令他的心瓣一颤。

“嗯,好像没有发烧。”拉克丝笑了,笑容很轻,也轻得象一片雪花,“对不起啊,你总说自己没病,所以我不大相信了。”

伊泽瑞尔绷紧面容:“我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过,你好像瘦了一点,脸色也苍白了一点,”她仔细打量他,疑惑地说,“会不会是其他地方不舒服呢?”

“拉!克!丝!”

“会不会是……心脏……”她惊疑地睁大眼睛,为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念头而惊恐,“是心脏不舒服吗?!”

“你是不是永远听不懂我说的话!”伊泽瑞尔恼怒地对着她喊,“我说我没有病!我说我不要再听到你的声音、不要再见到你!你全都听不懂是不是?!你是白痴吗?!”

拉克丝怔怔望住他。

晚霞满天,山路上尽是灿烂的霞光,路边的树木在傍晚的风中轻声沙响,树叶在温柔的晕红里像是要醉得睡去了。

良久,站在他面前,她点头说:

“嗯,我听不懂。”

回答的真是简洁干脆,伊泽瑞尔瞪着她,不知应该是好气还是好笑,就好像一只被气吹得要爆炸的气球突然被莫名其妙的针扎了一下。

她苦笑着对他说:“因为我不准备按照你的话去做,所以,就索性全都听不懂好了。”

“你!”

“想要跟你说话,想要再见到你,想要留在你的身边,想要看到你笑看到你开心,所以,你的那些话我就统统全都听不懂好了。”黑白分明的目光就象清澈流淌的泉水,她唇边的微笑有些颤抖,然而直直凝视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伊泽瑞尔从心底窜出一股深切的恼意。

“该死,凭什么你以为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他额角青筋直冒,耳边的钻石闪出刺眼的光芒,“我说了不想见你就是不想见你!”

“要怎样你才不会生气呢?”什么她都愿意去做,只要他开心,只要她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想死是不是!我说了,我再也不要听到你的声音!”说完,一声巨响,像是那边的手机彻底被摔裂了,然后是“嘟嘟”的忙音。

拉克丝望着手机发怔。

窗外的雨雾飘进来凉意,良久,她轻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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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雨停了。

皮城的天气就是这样,每下一次雨,天气就会再热上一层,艳阳在晴空中烈烈照耀,树叶也亮得仿佛耀眼,浓密树梢间有此起彼伏喧闹的蝉声,道路两旁每家别墅前的花园里都盛开着各种灿烂的花。

下午,迎面吹来的风带有热热的感觉,山路修得笔直宽阔,但是行人很少,路上的车辆也很少。

只有拉克丝一个人在走。

公交开到山脚下就停了,据说住在这个别墅区的人们都是有私家车的,在这条路上足足走了有大约四十分钟了,她的后背已经热出了薄汗,应该很快就到了吧,手机里那个声音告诉她,伊泽瑞尔家是这个山腰最高处的那栋白色别墅。

她隐约可以看到那栋白色的欧式建筑了,在绿树的掩映中,它显得分外高贵典雅。

擦擦额头的汗珠,她继续向山上走,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弯过山路,前面驶来一辆白色的奔驰,树影和阳光投影在车身,白色雅致而不张扬,车速并不是很快,平缓地开过来。

白色宝马行驶过拉克丝身边。

一缕音乐自车内飘出,音乐美妙低柔,随风飘进她的耳中。

她赫然惊怔——

那首曲子……

是群从初中起就非常喜欢的恩雅的歌,每当做功课或是睡觉前,他都喜欢放来听。

白色宝马缓缓自她身边擦身而过。

她惊怔地扭头看去——

车窗内,恍惚有熟悉的身影,含笑柔和的唇角,清爽的头发,挺秀的鼻梁,优雅但是谦逊的五官线条……

灼热的阳光象烈烈火球般照射!

喧嚣的蝉拼命地尖叫,“知了——”“知了——”,迎面的风酷热得令人眩晕窒息,她眼前一阵漆黑又一阵暗红,脑袋里象是陡然间炸开了,耳膜轰轰作响!

白色宝马驶过。

白色宝马从浑身僵硬的拉克丝身边驶过。

待她拼命克制住晕厥的冲动,想要重新再看清楚那车里的人究竟是谁时——

山路尽头只剩下一点白色的影子。

风,吹过树梢,天地间静得只剩下她细弱紊乱的呼吸和全身血液狂乱的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