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井盖由厚重的铸铁制成,圆形中心线上有两个拇指大小的窟窿眼,正常检修开井盖的时候,工人会用一对铁钩子穿进那窟窿眼里,然后用力将井盖提起,现在要去找铁钩子当然不现实,一切只能靠刘闯手中那条扣着牙刷的布带。
刘闯将牙刷从一个窟窿眼里塞了进去,而布带则仍然攥在自己手中,因为布带的结扣点正好处于牙刷的重心,所以牙刷钻进窟窿之后就横着悬在半空,处于一种平衡的位置,刘闯轻轻转动布带调整了一下角度,让那横展开的牙刷正好与狭长形的窟窿眼形成一个交错的十字,然后他一拉布带,牙刷便紧紧卡住了井盖的内表面。
确定吃上力之后,刘闯换双手攥住布带头,躬着身体猛然发力一拉,井盖便像打开的怀表一样侧翘起来,并且很快就翻倒在一边,露出了黑黝黝的下水井口。
刘闯的动作毫不停顿,伸手撑着井口,一闪身就跳了下去,却见井内过膝的雨水正源源不断地向着一个半人多高的甬道内流去。
过了十几秒钟,王林也跳进了井内,这时井里的空间已非常狭促,很难再容下第三人去,为了保证人员不在井口停顿,现在必须有人钻进甬道内,给后来者腾出空间,按照计划仍然是王林在地下打头阵,因为只有他最熟悉整个地下管线的分布。
王林也不含糊,立刻跪着爬进了甬道中,他身上缠着那根二十多米长的布带,拖在后面像是一条长长的尾巴。
随后平哥和赵蒙也先后跳入,并且按顺序跟着王林爬进了甬道,刘闯留在最后,他仍然以牙刷为工具,把那井盖又拖回到原处。当井盖封闭之后,整个地下世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这个时候缠在王林身上的布带就起了作用,他身后的三人都抓着那根布带,保证了在黑暗中大家也不会在岔道口走散,王林当先领头,完全凭着脑子里的管道图爬跪前行,雨水湍流,搅动起管道内陈年的腐臭,令人闻之欲呕。而四人甚至需要昂起头,才能避免那肮脏的水流浸漫口鼻。
这一路的行程缓慢而痛苦,但众人都明白,要实现自己的目的,这又是一段必经之途,他们顺着水流爬了有近半个小时,前方依稀透出些许光亮来。
平哥知道光亮意味着又一个井盖,于是便问了句:“到哪儿了?”
王林道:“应该是三监区监舍楼。”
直到确定双臂已经能支撑自己的全身重量了,王林这才将下半截身体移出了横管之外,他的双脚随即也分开,踩在了两侧墙壁上,待得自己的身形稳住之后,王林压着声音向身后的同伴嘱咐了一句:“小心!”
他可不愿看到自己的完美计划因为别人的失误而就此流产。
不过王林的担心看起来是多余的,跟在他后面的三人身手一个比一个好。
且不说刘闯,单单是平哥和赵蒙,入狱之前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对他们来说,这种留檐走壁的事情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王林手脚并用地往上蹿了一阵,很快便抵达了竖井出口处,他弓着身体爬将出去,外面春风阵阵,细雨迷蒙,虽然阴冷,但却充满了清新的自由气息。
雨水糊住了王林的眼镜,让他的视线有些迷离,他便把眼睛摘在手中,想要用衣襟擦一擦,不提防身体忽地被人重重撞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的楼顶。
王林咧了咧嘴,却不敢发出声音,同时他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喝道:“低头,别动!”
说话的人正是平哥,他第二个钻出了通风口,却看见哨塔上的探照灯正向着监舍楼这边扫过来,情急之下,他立刻将王林扑倒,用身体将对方牢牢压住。
王林这时也看到了掠过的探照灯光,心中暗暗后怕,待灯光过去之后,平哥将王林瘦弱的身体提溜起来,同时转身招呼刚刚爬出通风口的赵蒙和刘闯:“快!往西北角里跑!”
四人猫着腰,一溜烟钻向平哥所指的那个角落,这里是探照灯扫射的盲区,同时也是计划中众人下楼的位置。
到了相对安全的地带之后,众人背靠围栏而坐,各自调整着气息,他们已经嗅到了自由的味道,但他们也知道:现在还远不是享受的时候,所以只略略歇息片刻,众人便把缠在身上的床单解下来,把其中三条首尾相连,组成了一条二十多米长的布带。
王林正要把布带往围栏底部的钢筋上缠绕,平哥却一挥手说:“等等,先用水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