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尝不可，得好好商议一番，南天门可没那么好闯”

------------

孙悟空满脸的颓废，一步一步走回花果山，看着熟悉的山头，熟悉的水帘洞，满脑子想的都是苏狸。

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太多在山下跪拜的妖族，众妖朝拜呼喊声势冲天，求孙悟空出手，带他们再次攻上天庭，挽回妖族颜面

一路而来，央求之声听得他脑子都要炸掉了，苦笑几声，也没作答。

几个时辰后，终于回到山顶，孙悟空一身战衣无尘，翎羽抖擞，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他镇定自若，缓缓地，一步步走上石级，走过大道，走上山顶。

“大王，怎么没把苏狸姑娘带回来？”一只猴子轻抬着手，一蹦一跳的来到孙悟空旁边问道，却被其他年长的猴子拖了下去。

孙悟空听罢，心头一痛，摇了摇头，往山顶走去。

花果山山顶头明月落，四海水上寒烟生。

一路上山风太大，披风微显散乱，数缕金色头发自前额垂落下来，终于现出几分狼狈。

步伐渐缓，在山顶停住

挥起金箍棒，却又颓然放下，似是拿不动这十万八千斤的神铁，如水棍身闪着寒光，符文环绕洁净美丽，然而此刻，他总感觉上面飘散着血腥味。

对着苍天，再也没有那种有我无敌，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心头空空的，倒也不痛，只是空得出奇。

他对这种感觉很不解。

恨欲？恨自己没有看好她，教好她，恨她不听话，任性妄为，枉费他一片苦心。

金箍棒一直跟着孙悟空，在身旁转悠，此刻忽然静止。

孙悟空冷眼旁观，没有任何表示。

不是定海神针么，海心渐渐染了魔气，还思念于它，还是她？明明是她错了，她是灭世之魔，会毁了世界，毁了花果山的

天庭上人马都撤走了，云影逐渐散去，一切都结束了

苏狸被天兵天将缚住，海心灵气耗尽，摇摇欲坠

跌落的瞬间，他终于还是伸手接过。

风声清冷，送来昔日话语，还有花果山无数个朝朝暮暮，四海水畔，师徒相伴，清晰又模糊

“师父，你该不会是用收徒弟做幌子来骗宝贝吧？”

“谢谢师父送给我的武器。”

“师、师傅对不起，狸儿给您丢人了。”

“我师父当年是众妖认可的妖王，我就算死，也要保住师父名声！”

手里金箍棒微凉，透着无数伤心，说不清是谁的

忽然记起那个满地月华的夜晚。

“为师只盼你今后不要妄自菲薄，学好本事，但不要恃强凌弱”

心头猛地剧疼，恨意蔓延，有液体自嘴角溢出，淡淡的腥味飘散

她是错了，想错了，其实他从未认为自己收错徒弟。

别人不知道，他怎会不了解她？

纵然她灭世之魔的宿命，会毁了众生，但他不曾后悔过，因为知道她的善良，他以她为荣。

纵然，她错将依赖当成爱恋，存了不该有的妄念，他也不曾有半分怪罪的意思，没有关系，时间长了她自会醒悟。

这些年她为他受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她被天庭围攻，他却援救不及，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有多惊痛多气怒，气她不知爱惜，为何独自战天庭诸神，非要毁天灭地不可？

明知她的自弃，他却无能为力，装作不知。

那只是个糊涂善良的小狐狸

第一次见她被追赶至花果山，那怀疑的眼神始终看着水帘洞，大圣一怒又怎么不会是为了得到美人的肯定？不然怎会将奥拉夫等低级小妖一棍揍出？

她错了，因为她根本无须他的原谅。

他一手带大她，教导她，后来却防备着她，放她去中州，任她自生自灭

不能阻止，那就放弃吧，顺从天意。

鹏魔王与天庭？没有人能逼死她，是他，他的放弃，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他骗了她，骗了所有人，惟独骗不了自己

四年，一天天看着她长大，她的品行，她的心思，他了如指掌，她一直都是他的好徒弟，一直都是，他愁过也气过，却从未失望过。

没有错，只是注定要被舍弃。

命格怪异，灭世之魔，丹青之上的可怖诡笑，补天石上残留不去的的血迹，背负花果山与苍生的安危，他必须作最合适的选择，可那又如何，这些都改变不了亏欠她的事实。

身为万妖之王，只因灭世宿命，就要牺牲无辜的狸儿？用徒弟的性命换取天下安宁，天意面前，他是如此的无力与无能，他根本不配做什么师父！

身后传来脚步声，显然是有意发出的。

压下心头恨意，孙悟空苦笑一声，缓缓抬起手，不动声色地拭去唇边血迹。

一声轻响，定海神针钉入山石之中。

“大圣，苏狸看见了这个，便拼死冲上九霄，面对数十万天兵天将，我不知为何物，请大圣解惑。”

孙悟空低目，却看见一块残甲，那好像是她洗烂的一身，自己可以随意变化衣物，她不知道吗？

“她当时没考虑多少，只说是您的东西，便上那九天对峙数十万天兵而去”

见孙悟空久久不语，来人继续说道：“她曾经很自豪的说自己师傅是天上地下无敌的齐天大圣，为了保证您的颜面，纵死亦从万妖中脱颖而出，拿了这沉甸甸的名头，不知大圣如今怎么想的，我虽远居月宫，但五百年前天庭的战火嘶吼，还是传到月宫之中，让人颤栗，难道当时那个无视天规直面天庭棒打凌霄的不是我眼前的这个你，还是您真的老了，害怕了吗？”

来人却是嫦玉，她安葬好了希沙，却并未返回月宫，而是来到了花果山，想要看看孙悟空究竟是因为什么，不出手。

“怕？”孙悟空轻语，问道：“苏狸她宿命如此，毁天灭地遭天庭捉拿全是咎由自取！”

“毁天灭地？我一直在她身边，莫说天地，就连对手，濒死她都救回，连只麻雀都没杀过，谈何毁天灭地？”

“那为何，隐妖城众妖，无一人帮她，难道不是怕她？”

“不是大圣您下的手谕，不让众妖出手，我正想来问问你，为什么不帮她，让她独自面对天庭！”嫦玉已经泪如泉涌，战后，她已问过，根本没有战事，孙悟空也并未被擒拿，而是在花果山，却不知为何并无出手之意。

孙悟空听完嫦玉一席话，顿时闭目长叹，痛啊，焚身炼丹炉也没这般痛，天雷地火降灾也没这般痛，痛到肺腑，痛至神魂。

什么仙酿，什么毁天灭地，都是鹏魔王策划，他真的想让苏狸死，孙悟空现在不知是何心情，一方是几百年感情的兄弟，一方是极尽疼爱的徒儿，这般的难抉择

“大圣，大鹏三兄弟已经叛出灵山，黄眉少爷也与他们集结，要一同上天，抢回苏狸。”

“一群小辈，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我自己去。”

“您自己？那可是天庭。”嫦玉大惊失色，孙悟空竟然要去救苏狸，和外界传言完全不同，当下不由担心起他的安危。

“区区天庭，闯的了一次，就能闯第二次！”

说罢，孙悟空唤来筋斗云，面朝天际，身后披风抖擞，一代大圣满脸坚毅之色

“大圣，此去欲何”嫦玉虽知晓孙悟空的意思，仍忍不住问道。

“踏南天，救苏狸。”孙悟空轻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