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是天神的后裔,因为历朝的皇帝是天命之子。”
“先祖在血与火中登上皇位靠的是枪与剑,不是身上的血统。”端敬淡淡地说道。
“看来你并不相信那些记载于古籍中的历史。”
端敬不置可否:“你继续讲溯梦师的故事吧!”
“溯梦师认为的感觉与梦境的直觉都是认识世界的重要途径。他们希望通过对梦境的解读来了解隐藏在深处的灵魂、虚幻中的永恒以及过去与未来,久而久之,他们拥有了操纵梦境的能力。古典记载,武皇胸怀四海,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之威与出云军战于野,决战之际突然听到四面传来莫名的歌声,顿时天地失色,军士惘然若失,连长矛都举不起来,遭受大败,从此武皇便不再兴兵。这笛声虽然微弱,但是你看那些百姓,浑浑噩噩,如陷梦魇,却分明是被这笛声操纵了。”
“史书记载,当时军士长年征战在外,不见妻儿,思乡情切;况且战事僵持不下,士气日下。此时出云军借风势之便,于上风处演奏我国歌曲。军士闻之思乡益切,将领则怀疑出云军已从水路绕至我军身后攻克我国城池:士气倦怠至极,出云军则乘势而击。故有此败。”
“史书记载,永昌十年,大皇子率使节而归。自经汗国之乱,惶然憔悴,遂起出世之心,登太阿山上,不问世事。星平啊,无论是史书还是各家经典,读书人所见不过执笔者所写,而这笔,虽然由史官所用,确是紧紧握在当权者之手啊!”
“无论当权者是执笔还是持刀,我只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真正的文人,概莫如是。”端敬王爷起身,负手而立,凭栏远眺。
“明明是冥顽不灵、食古不化,却偏偏也有顽固的好处。”蔷薇皇帝轻笑,为端敬王爷斟酒,“虽然你不明事理,但是听此笛声,也能丝毫不受其影响””
“此话怎讲?”
“溯梦师说是操纵梦境,其实是操纵人的七情六欲。人人皆有痴念与妄想,在清醒时如清风穿堂而过,还未来得及回味便已消失不见;在梦境中,一切所思所想都能化为行动,而不受常理约束。溯梦师借助种种手段使人混淆现实与梦境,引导其行特定之事。但是对于意志坚定的人来说,梦境便是梦境,现实便是现实,绝非一缕笛声可以混淆的。”蔷薇皇帝解释道。
“那为何军士能抵挡笛声的诱惑呢?难道军士就一定比普通百姓意志坚定吗?”看着在楼下坚守的护卫,端敬王爷问道。
“那倒不是。不过军队自从实行新的编排之后,五人为一组,五组为一闾,五闾为一阵,相互监督,违反军纪者余者共击之。心智迷失者被杀,即将迷失者便能陡然心惊而守住心神。”
“如果你所言不虚,那么这个溯梦师应该已经和出云军勾结在一起了。”
“是啊,蔷薇三百年的基业能否保住就看今朝了!”蔷薇皇帝不无惆怅地说道。
“说吧,你希望我怎么做?”
“当、当、当……”蔷薇皇帝正待说话间,一阵悠长浑厚的钟声自远处传来。闻此钟声,原本奋死向前的民众们动作渐渐停顿下来,那一双双麻木空洞的眼睛也稍稍有了柔和之色。
端敬王爷起身向宫城处凝望,说:“景历五年,天下奇旱,千里农田颗粒无收。哀鸿遍野,霍乱四起,流民满都城——”
蔷薇皇帝上前,与端敬王爷并肩而立:“太医认为应该将饥民赶出京城,否则疫情将在都城蔓延、无法控制。但是圣宗皇帝体恤天下子民,一方面将国库粮食全部拨出,向粮商、富裕人家征召粮食,在京城各个角落分发米粥;另一方面派遣全部太医、联合民间医馆,为病人诊断治疗;除此之外,还建造一口巨钟,在清晨、傍晚敲响,此时祈雨师、祭司等在高台作法,宗室贵族、文武官员在金銮殿祈福,天下百姓也同时向神灵请愿……灾难过后年年风调雨顺,开启了’圣仁之治’。”
“圣宗说,百姓才是一国之根本,为了告诫子孙群臣,规定此后钟声起则君主与群臣皆至,于金銮殿商国是。这钟声便成了上朝的标志。”端敬王爷回头,“当年钟声压制了天下人心中的恐惧,如今这钟声倒也压制了这惑人的笛音。”
“看来月儿已经安全地回到了宫城,”蔷薇皇帝将杯中酒悉数倒入口中,“走吧!趁着如今百姓还算清醒,回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