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贾会平红着脸,问。
“是这样的,叔叔,就在今天,两小时前,贾花坐的公交车与一辆小汽车相撞,很不幸,您的女儿贾花当场身亡。您看看,什么时候来上海,我安排车去接,我姓李,是丰宏公司的行政主管。”李旺兴这次将事情说的比较具体。
“你说什么?当场身亡?这…这怎么回事?”贾会平忽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明天王老板就来提亲了呢,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们对这件事的发生也很震惊,很难过,不过…请节哀吧。您看什么时候来上海?贾花的遗体还在医院。”
贾会平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是真的?你说花花死了?”
“我们公司全体员工都感到很痛惜…不过,活着的人更重要,请您和阿姨都保重身体。”李旺兴说。
刘氏看到丈夫陡变的脸色,才意识到并不是女儿合伙同事来吓唬她。
花花是真的没了?
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一只手捂着胸,一只手扶着一张凳子摊坐下去。
“明天早上我坐第一趟车到上海…”贾会平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
“您上了车给我打电话,我安排司机到虹桥火车站去接。”李旺兴说。
贾会平挂了电话,重新坐下来,他把面前的酒瓶子推到一边,两只眼直直地盯着桌面。
“怎么就死了?”
刘氏坐在丈夫对面,她仍然有些不相信。
“他们说的是真的?不是这丫头骗我?”
贾会平摇摇头。
“哎哟,我的花花哟…我千不该万不该对你说那样的狠话啊…我的花花哟,我苦命的花花啊…你这样让妈还怎么活啊…我逼你不是要害你啊,妈是心疼你,想让你找一个好人家…我的花花啊…”刘氏突然上身趴在桌子上,大声哭起来。
贾会平面无表情地看着妻子的双肩一耸一耸。
这丫头命硬,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几次想把她打掉,她都挺过来了。生下来,也没怎么管她,却长得壮实。现在能挣钱了,而且马上就要给贾家找一个金龟女婿…
竟然发生这种事!
发生车祸,当场身亡!
好好的一桩婚姻泡汤了!
贾会平心里十分难受,倒不是因为这个女儿的突然离世,反正这贾花本来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从她出生到现在,他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她。
唉,可惜了,王得生,这个金龟女婿与贾家无缘了。
刘氏越哭声音越大,哭自己的遭遇,哭花花的遭遇,哭自己对花花的态度…
“哎哎,有完没完?哭得烦死了,死都死了,哭得回来?”贾会平用手掌拍了一下桌子,不耐烦地说。
刘氏的声音小了下去,嘴里说,“这孩子长这么大,我们都没好好疼过她…”
“她来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没疼过她?我们供她上学这么多年来,什么叫疼?这不叫疼吗?现在又不是我们害死她的,是发生了车祸,她坐的公交车被小汽车撞了。”贾会平有些恼怒地说,“我还以为她跟王得生结了婚,我们贾家就能交上好运了。唉,我贾会平这辈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花了那么多钱培养了一个大学生,好不容易现在有点用场了,却出了这摊子事,唉!”
“花花这三年也寄了不少钱回来了,现在她人都没了,你就不要说这种话了!说到底,孩子有什么错!”刘氏抹着眼泪有些不高兴地说。
“我供她读书这么多年,花的钱都够买栋房了。她才寄了几个钱回来!”
“你想让她怎么样啊?都是你!要不是你看她不顺眼,要不是你死逼着她嫁王得生,我也不会跟她说那番话……说不定,我的花花就不会死了…”刘氏想到这个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备受人冷落,不知被她和眼前这个男人骂过多少次的女儿,心里十分自责。
尤其想到自己最后跟女儿说的话,“你要是不同意就死在外面别回来。”就后悔得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花花,妈也只是生气随口说说的啊,你怎么就真的…我的花花啊…”
贾公平看到老婆埋怨他,还哭得越来越伤心了。他站起来,吼道,“我逼她嫁给王得生不对啊?人家什么条件,她什么条件?我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懂不懂?要哭自己在这哭吧,我进屋睡了,明天还得起早赶去上海。”
贾会平离开堂屋后,刘氏重新趴在桌上,她哭女儿短暂而苦命的人生,也哭自己不被人知的痛苦与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