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慧瘫在地上,面色惨白,痴呆呆的看着温柔碧透的天空。王雪见赵小慧的左脸颊上红肿了一大块,慢慢渗出了殷虹的血丝,心中不忍,怒气消了大半。
过了好一会,赵小慧才勉力坐起,捂住脸颊一言不发。在她捂脸的那一瞬间,王雪看见她的双眼和脸颊一样红肿。王雪走到赵小慧身旁,赵小慧竟丝毫不防备,只是发呆。王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打我呀?”她见赵小慧的脸色便知她心中有事,突然向自己发难也绝非收保护费这么简单。
赵小慧那天和徐思远在秘密窝点——他们称为“家”——里面等着刘学骏收保护费回来。刘学骏那天到小花园时稍微迟了些,学生们大都放学走了,刘学骏只劫到几包廉价的零食还让王雪和张志豪抢了回去。赵小慧未等到刘学骏,却等到了杨斌的手下。
其时北岭鱼目混杂,地痞流氓多,其中有三个大黑帮最为恶名昭彰,一个是北岭最北端的北岭大学附近的刘学骏的帮会,他称之为“运来帮”;一个是在北岭西南方向,每天晚上如幽灵般时隐时现,抢劫行人的“恶猫帮”;另一个是在北岭南方,杨斌所带领的“黑人帮”。杨斌是北岭的老牌黑社会成员,多年来在北岭偷盗抢劫,后来在南边聚拢了一些手下,组成了黑人帮。杨斌凭着一套学习了二十多年的中国传统的功夫“卸骨术”,在北岭几乎无人能敌,很快黑人帮名声大震,杨斌也算是拼出了点名堂。
后来,黑人帮向北岭大学附近发展,和运来帮起了多次冲突。
那天,杨斌的几个手下打听到运来帮的窝点所在,便趁着天黑去打探。几个人悄悄走进废弃的居民区,一眼便看见一个灯火透亮的大型的废弃仓库。几个人知道这仓库里面必有运来帮的人,便躲在门外向里窥望,见里面果然有人,而且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几个人心中均想,趁着对方人少,攻下他们的窝点,这不正是给对手下马威,也是给自己立功的好机会吗?当先一人便大模大样地走进去,其余几人随即跟上。
赵小慧和徐思远见“家”里面突然来了几张生面孔,心里均感疑惑。徐思远颇为警觉,大声询问:“你们是谁?”站在最前面那人绰号“小黑”,三十岁上下,中等身高,跟了杨斌多年,身手不弱。小黑笑嘻嘻的说:“你来呀,我告诉你。”徐思远见对方一共五人,又似不怀好意,但他自诩身体强壮力量惊人,便毫不畏惧地走过去。小黑将脸贴近徐思远的左耳边,轻声说:“我们是——”突然大吼道:“黑人帮!”这猛然一吼,震得徐思远的左耳嗡嗡生疼,未及有所反应已被小黑一掌拍在脸上。小黑在进来之前已将自己的双掌用煤炭涂黑,徐思远挨的这一掌力道虽不重,却被碳粉眯住了双眼。徐思远眼前一黑,心知中计,忙揉眼睛,眼睛未等睁开,已被人七拳八脚的乱打在身上脸上。其中两个人从身后拿出铁棍,向徐思远的脑袋猛击几下,徐思远很快便鲜血四溅,瘫倒在地上。这变故实在太快,赵小慧大骇,虽想相助于徐思远,却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人打倒了徐思远,笑眯眯的向赵小慧靠近。
赵小慧盯的目光在五人身上快速扫视一圈,心想:“他们有五个人,只凭徐思远和我绝对打不赢。如果我现在回身跳窗逃跑,他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情况,未必敢追我也未必能追上我。可是我弃家而逃,让他们轻松的抢占了我们的地盘,这事以后传出去,实在是给刘哥和运来帮脸上抹黑。何况我这一逃,徐思远一定会被他们擒住,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呀。”小黑右手边那人呵呵一笑,大叫道:“小妹妹你别怕,你让我们每个人亲几下,我们保证不打你。”其余四人哈哈大笑。那人忽然想,我这时不拍小黑的马屁还等什么?又说:“你得多让我们黑哥亲几下才行,他长得这么帅,亲的少了委屈他。”赵小慧心想:“原来他叫小黑。刚才这人在拍小黑马屁,那这个小黑便是他们之中为首的人了,我若是能突然出手制住他,再以他来威胁其他几人,那我和徐思远就安全了。可是小黑身手矫捷,其他四人武功也不弱,从他们刚才对徐思远动手便能看出来,我想偷袭他根本不可能。若是刘哥在这,三分钟不到必能解决掉这五人,可是他什么时候回来可就难说了。我得想办法多托一会时间,等刘哥回来。”她随刘学骏打拼多年,此时虽险,却也能冷静的思考对策。那人见赵小慧不搭腔,只觉尴尬,干笑了两声之后,没话找话的说:“小妹妹,你在想什么啊?”赵小慧温柔一笑,说:“你们这么多人,我在想先亲谁好。”五人听了这句话,心里怦然而动。那人不忘拍小黑马屁,说:“你当然先亲我们黑哥了,他长得这么帅。”赵小慧撅撅嘴,说:“我不亲他。他的脸那么黑,长得又那么丑。”
小黑平时被手下人奉承习惯了,这时突然听到赵小慧贬低自己,心里大怒,眉毛一扬,便要发作,身后四人却哈哈大笑。小黑猛地转身,快速在四人脸上瞪了一眼,四人大惊,顿时止住笑。小黑初见赵小慧时,见她妩媚动人,心里十分喜欢,本来觉得自己身材相貌比这里的其他人高出很多,在黑人帮又颇有势力,怕是除了自己之外,没人能配得上面前这个动人的姑娘了,心里正自得意,想着抱得美人归,哪知这个姑娘第一句话就把自己否定了。
不过平心而论,小黑的相貌虽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帅,但也没有赵小慧说的那么丑。
赵小慧见小黑脸有怒色,只怕他立刻便要翻脸动手,便硬生生的说了一句:“要我亲你也行,不过,你得证明你比他们都强。”小黑这时若带着其他四人一齐动手制住赵小慧,到那时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由不得赵小慧了。不过小黑自诩武略超群,这时有意想在女孩面前出风头,便宽容一笑,问道:“你要我怎么证明呢?”赵小慧说:“你们轮流剪刀石头布,谁赢了我就亲谁。”小黑一怔,心想:“这哪是证明我强啊,这分明是要我证明我运气好!天底下有谁敢拍着胸脯说,我剪刀石头布的本领比谁都强?”好在身后一人立刻说:“这有什么好去证明的!黑哥,你这就去亲她,她要是敢反抗,我一棍子砸爆她的脑袋!”说着挥起铁棍向地上猛砸下去,只听啪的一声,地上被砸出一个不小的坑。这地是水泥砌成的,久经践踏已无比坚硬,却被这一棍子砸出一个坑。赵小慧见了,心里暗自吃惊:“这要是砸在我的脑袋上,我八成会被打死。”小黑早想和赵小慧亲近,这时有了手下人的鼓舞,再也忍耐不住,便色眯眯向赵小慧扑去。
赵小慧猛地闪身躲过这一扑,心知现在非得动手了,最好小黑能轻视自己是一介女流,放松警惕,这样便更容易擒住他。打定主意之后便向小黑连攻两拳,随即立刻去抓他的手腕。小黑抬左手挡住赵小慧的拳锋,右手手腕突然受制,惊讶之下立即反过右手手腕,硬生生的将赵小慧的手拽开。赵小慧没能一击制住小黑,心里一慌,小黑趁机连出快拳,和赵小慧斗在一起。其余四人一齐攻上,小黑有心想单独拿下赵小慧,让她输的心服口服,便挥手示意四人退开。赵小慧暗自着急:“这个脸黑名黑心也黑的家伙比我想象的更厉害,我刚才竟没能制住他,他又有四个帮凶,这下真的危险了。”忽然见到徐思远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心中一喜,便连向大门的方向使眼色,让徐思远立刻去找刘学骏回来帮忙。此时小黑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赵小慧身上,徐思远和仓库大门都被他们撇在身后,徐思远若这时趁机逃出去,小黑等人必察觉不到。徐思远抖了抖鲜红的脑袋看着赵小慧,又偏偏不理解赵小慧眼神的意思,只以为她是要灰缠住对手,为了掩护自己逃跑而甘做炮灰。徐思远心想:“闯荡江湖义气为重,我哪能丢下小慧独自逃跑?”于是大喝一声,向那四人扑去。赵小慧对徐思远大叫:“你快去找刘哥回来帮忙!快呀!”
徐思远一怔,眼见自己和赵小慧联手也绝不可能抵住小黑等五人,便转身逃出大门。手持铁棍那两人发现徐思远已逃,忙追出大门,哪里还能看见徐思远?此时天已全黑,两人看不清道路又不熟悉环境,更不敢随意追赶。
赵小慧见徐思远逃走,心里稍宽,不自知放松了警惕,小黑抓住机会快拳猛打。赵小慧本来就敌不过小黑,这时防不胜防,劣势更加明显,脸上肚子上接连中拳,慌乱中右腿飞出,踢向小黑腹部,小黑左手抓住赵小慧右腿脚踝,右腿踢向赵小慧左腿,赵小慧立足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赵小慧正想站起,小黑又一脚踢中赵小慧耳根处,赵小慧一下子瘫在地上,只感头痛欲裂,神志眩晕迷糊。小黑哈哈大笑,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们五人要一起来亲你。兄弟们,上啊!”其余四人大喜。一起扑向赵小慧。赵小慧被小黑这一脚踢的实在不轻,双眼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哪里还能起身反抗?何况对手有五个人。
赵小慧心里一横,索性闭上双眼,等着大难降临,忽然听到小黑紧张愤怒的声音:“你是谁?”接着听到激烈的打斗声。赵小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隐隐觉得自己有救了。过了片刻,打斗声渐息。
赵小慧有所好转,费力站起来,见一个身着军大衣的邋里邋遢的男人倒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似乎伤的不轻,小黑等人脸上均有淤青。赵小慧心想:“就是他刚才在救我,不管我今天能不能脱险,我都得感谢他。”
小黑指着倒地那人高声咆哮:“你敢管闲事是吧?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废了她!”随即向赵小慧走去,一把抓住赵小慧手腕。
大门口方向一个声音冷冷的说:“脏手拿开,别碰我的女人。”
赵小慧听出是刘学骏的声音,向大门口一看,果然是刘学骏。徐思远等其他运来帮的人也来了不少。
小黑等人身处敌人腹地,又见对方来了不少人,心里一泄气,抓着赵小慧的手自然而然的松开了。
刘学骏上前一步。两个帮手扶起地上那个邋遢的男人。
小黑心里暗自后悔:“都是我刚才得瑟大了,不应该在敌人的据点里面如此放松。”当下强装镇定,和刘学骏套近乎,说:“刘哥,你想想我们认识多久了?当年你和丘山斗得两败俱伤,还不是我拼尽全力帮你打退丘山?你们今天人多,可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你总不能和兄弟为难吧?”
小黑不说话还好,没准刘学骏真能放他一马,这几句话一出口,刘学骏勃然大怒,道:“你帮我打退丘山?你开这车差点把我们两人全撞死!后来你又背叛我投靠了杨斌,打伤了我不少兄弟。”小黑见刘学骏突然发怒,竟丝毫没给自己留面子,心里渐渐发怒,心想,软的不行只有来硬的了,便说:“刘哥,我知道运来帮势力很大,可是我们黑人帮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啊。就拿阿奎和阿超来说,他们的棍法又快又狠。”说着指了指面前手持铁棍的那两个人。运来帮等人都听出这话有威胁的含义。那两个手持铁棍的人各上前一步,站到刘学骏面前。
阿奎拿铁棍指着刘学骏,大声喝到:“刘学骏,你现在马上让你的人都闪开,让我们离开,否则我打的你头破血流。他就是你的例子。”说着,挥动铁棍对准徐思远。阿超说:“没错,我的铁棍曾经打断过——啊!”未等说出打断过什么,刘学骏已伸出双手,抓住两人铁棍,向前一推,随即向后一拉,登时将两人的铁棍多了过来。刘学骏挥起铁棍对着阿超的脸抡过去。阿超的棍法十分纯熟,棍子的各种进攻及防守方法都了如指掌,可是这一棍子当真是快若闪电,阿超想闪避也来不及,当即被抡倒在地。铁棍抡倒阿超后余力未衰,接着将阿奎也抡倒。刘学骏见赵小慧无碍,本想大声训斥他们几句便放过他们,谁知阿奎阿超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蛮横,这才出手教训一下他们。
刘学骏扔掉铁棍,轻轻擦擦手,对小黑说:“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今天放过你。你回去告诉杨斌,黑人帮的任何一个人,从今天起都不许再出现在我的地盘。不然,下一次,我会亲自去黑人帮警告他!”小黑见两个同伴一下子被打倒,已吓得满脸通红,只是不住的点头,见刘学骏不再说话,忙让余下两人扶起阿奎阿超,离开运来帮的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