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吴大夫人继续道:“归根结底,此事怨不着常大夫,是我儿当初识人不清才娶了这么一个毒妇,她趁着装病,把那有孕的妾室召到身边侍疾,可不就存着害我吴府后嗣的心思。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常大夫您帮我们保密。”
常大夫苦笑,若是真想保密,吴大夫人此时何必解释地这般清楚,看来这个五少夫人很不得她婆婆的心啊。
高门大院,果真复杂,不过片刻常大夫已经想出了其中的弯弯绕,恐怕在这其中,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干净。
果如常大夫所想,短短一天时间,吴家长房小少爷的妻子装病命妾室侍疾趁机谋害妾室腹中骨肉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顾秀雨善妒心毒的名声这么地悄悄便奠定了。
顾明月知道此事是在她回娘家散心的时候,自从怀孕,她彻底地不接任何一个府上的帖子,在家里闷了,穆蕴就会带她去郊外走走,偶尔她才会去娘家玩。
“…幸亏那妾室的孩子保住了,吴家才没有不依不饶,但也要求小雨回娘家好好地学一学做主母的规矩”,顾氏起身将玩了一圈跑到她怀中睡着的小儿子小心地放到床上,转回身才继续低声道:“这大户人家的儿媳妇就是不好做,你没婆婆管着,倒好许多。听你概大娘说,当初炼子很是不赞同小雨嫁到吴家,就说那行简是丫鬟堆里长大的,以后肯定事多,如今可不就是这样吗!小雨这个当家娘子还没有身子,那三个妾倒是一个跟一个的怀上了。你概大娘本来还愁着这件事呢,不想中间又出事。”
顾明月笑笑,对顾秀雨过成什么样子根本不关心,哪知她娘话锋一转,跟着说道:“你现在有身子,含彰没提通房丫头的事吧。”
顾明月摇头,“娘,我们很好,您不用担心。”
顾氏脸上带着些愁容,“怎能不担心,昨天你爹出去收租,回来时就听街面上说哪个青楼容貌才情皆是上上等的花魁,去那什么涌金桥吹笛,含彰恰好下朝,还为之驻足。你爹说街上传得可热闹了,还有人说昨晚见到相爷往青楼街上去,到底有没有这回事?翩翩,你实话实说,咱家虽然没有相府的风光,也不能让你在怀着孩子时受这种委屈。”
“娘,真的假的?”顾明月听着这有鼻子有眼儿的传言,好笑道:“昨晚我想吃烧烤,我们傍晚就坐车去郊外的庄子上去了,后半夜才慢慢赶车回来,他哪来的功夫去青楼?至于您说的那个驻足,不会是因为穆蕴停在涌金桥头给我买了几个草编玩意儿吧。”
“草编玩意儿?”顾氏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家这个女婿堂堂一个相爷,下朝了还惦记着给他们女儿买草编!突然发现他们做爹娘的担心的总是多余。
顾明月说道:“是啊,有好些呢,还有两个蝈蝈笼子。不过这些话都是谁编的,真是会牵扯,穆蕴现在不是忙着给我煮补汤就是带我散步锻炼身体,他连处理政事的时间都缩短半个时辰,好空出来给我们的孩子读书,哪有什么闲空看其他女人。我和他只有彼此,娘和爹以后不必相信街上的那些传言。”
顾氏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叹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道:“娘还是以前的话,人心易变,你别一头地栽进去,女人在这个世上本就不易,心里得多给自己留一方空地。”
顾明月也忍不住要叹气了,虽然知道母亲是为自己好,她依旧如上次听到母亲这话时那般回道:“我和穆蕴不一样。”
顾氏闻言,暗中叹气,但女儿此时有孕,她也不想多说这些不高兴的,就很快转移话题:“你三叔给灿儿捐了个生员名额,来年仲夏就能入县学,这一转眼,那小子也长成个小大人了。”
顾明月想起年底时,灿儿他娘找过来要回顾家抚养他,那孩子说出来的话以及应对他娘的方法,无一不合度,说道:“他的确很懂事,有时想事情比熠儿还要全面。”
顾氏说道:“没娘的孩子懂事早,他娘若是不那么自私,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后半辈子可得有多少福享。”
正说着,穆蕴到了,他进来先跟顾氏见过礼,才坐在顾明月旁边,问她这一上午怎么样,问时已经握住她的手腕把脉。
顾氏坐了片刻,见穆蕴果真十分紧张自家女儿,对女儿偶尔蹦出来的一两个无理要求都笑着答应,她放下心来。
不过自家这个丫头却需得说说了,怀着孕还去游什么湖
吴缯父子三人下朝时,家里正闹成一团糟,得知事情起因是小儿子的媳妇要打杀院子里的下人,有下人跑到妻子跟前求情,婆媳之间因此才吵嚷起来,吴密立即觉得脑仁突突的疼。
他把小儿子赶过去训斥他媳妇,自己则抬步进了妻子的房间。
看着坐在床沿捂着帕子呜呜哭的发妻,吴密心里对小儿媳妇的不满更上一层,他虽然对妻子的感情不那么深,却也不舍气得她三天两头哭,这个小儿媳妇进门才一年多,就将妻子气倒好几次,果真是农家没有规矩。
若不是看在顾景之面上,吴密前次就做主让小儿子把顾秀雨给休了。
“消消气”,吴密在床边坐下,拍拍妻子的肩膀,“跟一个小辈儿你计较什么。”
吴大夫人拿下来沾满泪的帕子,“老爷,我当初就说不能让缯儿娶这个媳妇,你还说那顾家也算什么有规矩的人家,有规矩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三天两头这事那事的不消停。”
吴大老爷头疼问:“这次又因为什么?”
“三个婆子两个丫头,在她院子里嘀咕闲话”,吴大夫人叹气,“谁家没有个嘴碎的婆子,但你做主子的能跟下人比着撒泼吗?想要狠狠惩戒这些无理的下人,叫人按着打几板子便是了,你说她一个儿媳妇,才到咱家几天啊,但凡哪个下人不顺意,她就叫喊着卖出去?吴家还轮不到她做主呢,这么厉害难不成以后咱们这些长辈不如她的意也要卖出去!”
“小辈不懂事,你教导教导,何至于跟她比着生气?”吴大老爷好声劝慰。
吴大夫人又捂着帕子哭了,“老爷,你是没看见她那厉害的样子,眼里哪有我这个婆婆半分。”
吴大老爷见妻子气得不轻,只好继续哄劝。
这边,吴缯默不作声地在桌边坐着,顾秀雨对着梳妆台掩嘴抽泣,屋里的下人一个个埋着头,都挤在靠门的地方,既不敢往里面走,主子没有吩咐他们也不敢退下。
“都是谁说了少夫人的闲话?”已经提前得到大丫鬟对此事的详细讲述,吴缯一开口就对向门边的下人,“自己站出来。”
三个婆子两个丫鬟立即扑地跪下,大声求饶:“少爷,咱们一时没有管住嘴巴,下次定然不敢,求您饶过咱们这一次吧。”
吴缯看了这些人一眼,摆手:“拖出去掌嘴,以后都去厨房帮忙。”
丫鬟婆子哭得哆哆嗦嗦地被两个大力婆子拉了下去。
吴缯说道:“因为这么件事你就到母亲那儿大闹一场?”
顾秀雨转头看着吴缯,“你怎么不问问这些人说了多难听的话,还问我为何去你母亲那儿大闹,你看那些下人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吴缯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顾秀雨的话没说话他眼中已满是怒意,“家里的下人犯了何错犯错之后该怎样处理都有一定的规矩,背后议论主子,掌嘴二十,你却要发卖下人,谁会听你的?在家没事就看看这些规矩,别任何事情都照着你的性子来。”
“你这是说我不懂规矩了?”顾秀雨猛然站起来来到吴缯旁边,“那些下人就站在窗边说我的闲话,还把我编排的那么不堪,就是懂规矩吗?吴缯,你家讲规矩,却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吴缯越发不耐烦,起身就走,到门口时扔下一句话:“下次再和母亲顶嘴,便回你家学一学该如何孝敬长辈。”
以前觉得顾秀雨合自己脾气,现在吴缯却已后悔十分,整天被她闹得后宅不宁,不如听母亲的话娶一个合格的闺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