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个老太太还讲不讲理?”穆大夫人质问。
成悠姿也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顾老太太,“奶奶,您怎么能这么说?我何曾气景之了,不就是那顾明月请他写戏我推拒了吗?姑母,您说,这算什么大事,他至于因为这点事和我生气,还出去找别的女人吗?”
成悠姿说着哽咽起来,“而且,听那传话丫头的意思,景之去找那女人不止是这一次,奶奶您也是女人,这件事中我哪点有错。”
穆大夫人拍拍侄女的手,站起身道:“你们这么欺负人,我可不敢让侄女再住你们家了。顾炼不把那狐狸精送过来我们处置,咱就把事情往大里闹,看到时丢人有麻烦的是谁家。”随即就叫半夏和萱草收拾东西,冷哼:“相爷的面子你们一分都不看,到时可别后悔。”
顾老太太一辈子没跟人争执过,此时见这成家人明摆着要欺负她孙子,昨晚就对成悠姿产生的不满更多几分,对趾高气昂的穆大夫人更是懒得多看一眼。
“姿儿,奶奶有句话,昨晚就想说了,翩翩和咱们家向来亲近,早些时候刺绣挣钱还不忘给她大哥,再说同来的还有一朝宰相,你昨天言行上怠慢不是看在亲戚面上就够给炼儿招祸了。翩翩不过是想让她大哥写本戏,你问也不问清楚就推掉,炼儿向来待翩翩亲,有所着恼也是正常。你不说回房间反思,却将家里的人都弄出去找他,自个儿还站在院子里不回去,点那一院子火把,可好让咱们家成了一个胡同的笑柄。炼儿是你丈夫,又是朝廷官员,你只想出你的气发你的委屈,就一点都不想想他的面子?”
穆大夫人不满地刚要开口反驳,顾老太太转向她道:“穆家大夫人,你也别拿闹大事情吓唬我,你们是相爷族亲,我们也是近亲,真论起来谁更亲还不一定呢。你想找相府撑腰尽管去,老婆子只好舍着脸找我家翩翩说个理。再说了,朝廷哪门律令规定我家炼儿不能在外面有个知心人儿?前几天老婆子出去跟邻居唠嗑,还听说我孙子如今就能娶两个妾呢。”
“好好”,穆大夫人没想到这个乡下婆子这么能说,一口一个老婆子的是在嘲笑她呢,“那咱就看看是相爷的话管用,还是你家侄女的话管用。”
撂下狠话,她便呵斥着丫鬟们快点收拾成悠姿的东西,转头又叫婆子们抬软轿进来扶小姐走。
过程之中,成悠姿低着头半句话也没说。
顾老太太见她此番,知是想借助相府的势迫使孙子低头,心里对这个孙媳妇失望至极。
一刻钟后,顾老太太看着穆大夫人带着人大摇大摆离开,脱力地瘫在地上,刘婆子忙上前扶住,低声道:“老太太,现在赶紧去找翩翩小姐说了此事,免得那大夫人随意编排。”
顾老爷子在走廊上蹲着的,眼看事情谈崩了也没什么反应,磕磕烟袋锅道:“老婆子,你别操小辈儿的心了,我让人去把炼儿找来,自己的事自己处置。”
顾老太太点点头,她刚才说去找翩翩,那也是让穆大夫人明白他们和相府同样是亲戚关系,并没真的想去给那孩子找麻烦。
他们找过去,那穆大夫人也找过去,万一让翩翩和她那丈夫起了冲突,老太太往后都不能安心。
孙子只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宰相也不能不讲道理,因为这么个小事就降自家孙子的官。
虽是这么想,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孙媳妇的姑父是穆家的族长…
顾炼此时正在穆府,坐在客厅中仔细看刚给翩翩要来的她写的故事梗概。
顾明月让婢女把她刚做好的绿豆糕和驴打滚端上来,对顾炼道:“炼大哥,这个驴打滚是我新做的点心,你尝尝。”
顾炼笑应,目光从纸上移开,拿起碟子里一块圆圆的黄色点心,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点头道:“厨艺越发好了,翩翩,昨天你嫂子说的话别介意,她做不得我的主,咱们兄妹还和以前一样,不会因为各自成家而越发疏远。”
顾明月有些好笑,那些亲兄弟的成了家还不把各自当成家人呢,不过她明白炼大哥的意思,“嗯,无论到什么时候咱们都是以前那样的好兄妹。”
没有利益参杂,不因家庭各异。
顾炼舒心一笑,昨晚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渐渐褪去,接下来便和顾明月说起他对这个故事怎么发展的看法。
片刻后,穆蕴下衙回家,见到客厅里的人神情微讶,过去问过翩翩才知道是来要故事梗概准备写戏的,笑道:“没想到顾大人还能专门来一趟,昨儿你家那妻子可还说写戏丢人呢。”
顾明月暗暗在穆蕴胳膊上掐了一下子。
顾炼说道:“妇人之见,穆相莫介意。”
穆蕴看了旁边的媳妇一眼,笑笑啥话都没说,在翩翩跟前说鄙视女人的话很不好啊很不好。
三人又讨论了会戏的情节,眼看着将近午时,顾明月便留炼大哥吃过午饭再走。
“什么时辰了?”菡萏捂着胸口边咳边问。
庆儿端着一碗药来到床边,扶她坐起来,说道:“戌正了,小姐,顾大人本来没说走的,你为什么要他回去啊?”
菡萏喝下庆儿喂来的一勺药,笑道:“他前两次在这儿就只是照顾我,我整夜咳他也睡不好,天亮还要去衙门,怎如让他回家好好睡一晚。”
“小姐,您对顾大人太好了”,庆儿忍不住道。
“我能在他身边,心愿得偿,当然要对他好”,菡萏低声道,“我对他这么好,以后他才可能也对我好。”
庆儿肯定地点头:“一定会的”,片刻又迟疑,“小姐,顾大人不是说成亲之后会娶您做妾吗?怎么到现在却不再提起。”
菡萏苦笑道:“他也要给他的正妻留几分颜面和尊重,半年之内不会让我进府的。”
庆儿搅着碗里的药汤,又舀一勺子送到菡萏嘴边:“小姐打从那次跳楼就留下病根,也不知道顾大人的正妻以后会不会磋磨您,您的身子可再经不住什么风吹草动了。”
“我倒不怕她磋磨”,菡萏说道,“怕只怕她不磋磨我,更怕她会给他抬妾打压我。”
正说着,院里传来张老婆子惊讶连连的声音:“哎呦,顾大人,您怎么穿着单衣过来了?这么冷的夜晚定是要冻病的。何小姐,庆儿…”
还喊着时,菡萏已经披着大斗篷在庆儿搀扶下走到了门口,果然看见顾炼挺拔高大的身形,她忙上前:“这么晚,你怎么又来了?”
顾炼抹把脸,神情恢复正常:“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菡萏吸入凉气,又咳起来,断续道:“快…进屋…吧。”
房间里燃着两个炭盆,非常温暖,顾炼看着蹲在他腿边给他搓手的女子,目光最终落在她那两瓣柔软漂亮的娇唇上。
顾炼的眼神有些恍惚,目前好像是她在笑看着自己,女人不安眨动的睫毛让他回神,才发现他已经吻在了女人的唇上。
“刚吃过药吗?”顾炼撤离,平静地问道。
菡萏声如蚊蚋地答应一声。
顾炼扶起她,“睡吧,我今晚在这儿休息。”
“那你家里?”菡萏抬头看他,“你夫人她会不会生气?”
顾炼看她一眼,菡萏立即低下头不说了,她知道根本不能在他面前用一点女人的小心机,他很不喜欢。
让菡萏睡下,顾炼才到外间对庆儿道:“我出来的急,没有跟家里说,你去柳树胡同看看,告诉我爷爷奶奶一声,我在户部衙门这边的金色胡同。”
庆儿有些迟疑:“顾大人跟家里说了我家小姐吗?万一…”
对一个丫鬟的疑问,顾炼没生气,平静无波道:“不必啰嗦,我自然会护好她。”
“哎”,庆儿高兴地施礼,“奴婢这就去。”
蹬蹬的脚步声远去,顾炼转身回到内室,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床上不安地向他看来的女子,说道:“睡吧。”
菡萏点点头,掀开旁边的被子:“你也上来吧。”
顾炼起身,迈步走了过去,女子低头顺从的模样,让他想起和她距离最近那一次他抱着她,她委屈的哭泣渐渐变成假哭…
顾炼躺在床环起双臂,唇角忍不住勾起。
菡萏见他脸色缓和,小心地将脑袋靠在他手臂上。
这边气氛温风习习,柳树胡同顾家却有些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