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帝京还有他一家铺子呢。
其实顾炼手中此时也只有一千多两可用的银子,他应付着掌柜的奉承,看过了小伙计捧来的两套玳瑁为主材的首饰,指着左边镶嵌了白玉的盒子问道:“这一套要价多少?”
“顾大人果真好眼光,这玳瑁的颜色是最好的,白玉的水头和质地也都是一等一,”掌柜的不停奉承,大致介绍过,才道:“顾大人头一次到我们珍宝斋来,理当优惠些,这一套首饰,算您六百六十两吧。”
顾炼看了看,心知这套首饰也就是这个价值,且看过那么多首饰,也只有这套最适合翩翩。
褐蓝交织的玳瑁透明的白玉相配,既不失活泼又显出相反的稳重,耳环发钗的样式也都很特别,她应该也会很喜欢。
顾炼点头,拿银票付过钱,便拿着首饰盒在掌柜的“再喝杯茶”的挽留声中告辞。
午后的阳光很灿烂,将街上的一切都耀得温热无力,挑着东西出来卖的小贩大部分都在民居墙下的阴凉处休息,街上处于一天之内最安静的时候。
偶尔有两个小孩子从巷子里跑出来,聚在小贩的挑担前买零食,更反衬出街面的宁静。
顾炼看着手里的木盒,唇角显出笑意,他能想象到梳起发髻戴上发簪的翩翩将会多美丽。
只是他不能买最好的首饰送给她戴。
想到这儿,顾炼抬头看向街道两边店铺,他绕了些路,走上店铺最多的街道,有打算用余下的钱租家铺子。
做官不是来钱之路,他就必须经营家生息铺子,否则只凭官俸和补贴,以后什么好东西都没能力给翩翩买。
一路走到柳树胡同的家门前,顾炼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葡萄听见敲门声跑过来开门,一开门看见顾炼就嬉笑道:“大人,您猜猜谁来了?”
顾炼没理会,撩衣迈进门槛。
成悠姿站在影壁旁的荷缸边笑盈盈看着进门来的顾炼。
“景之大哥”。
“嗯”,顾炼说道,“你怎么来帝京了?”
成悠姿走前两步,笑道:“我来姑母家玩呢,前天就来了,今天没事便来看看你。”
顾炼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先去客厅坐吧。”
成悠姿看到他手中的首饰盒子,知这必是给自己买的,却不知景之大哥会以什么由头送给她。
她笑了笑,“景之大哥,奶奶特别好,我才来这一会儿她便给我拿了一大桌子好吃的…那我先回客厅了。”
中秋节后,顾家老两口都搬来了帝京,和孙子住在一起。
老两口都是闲不住的,老爷子在后院儿整出几分地,种了些大白菜晚豆角,每天侍弄过菜地就提着孙子给他买的画眉鸟去街上转悠一圈,老太太则比老爷子更忙,天天都带着婵娟葡萄去菜市买菜,教她们两个做孙子喜欢的饭菜。
这么二十多天下来,冷清的小院儿和家也没什么差别了。
顾炼将首饰盒放到房里,回到客厅时,他奶奶正和成悠姿说他小时候的事。
见他进来,成悠姿便拿他小时候爬树掏鸟蛋的事打趣他。
顾炼没接话,好似没听见。
成悠姿觉得有些尴尬。
老太太忙笑道:“这孩子近来比较忙,回家就不爱说话。”
成悠姿看向顾炼:“你要注意身体,别一味忙于公事。”
顾炼说了声多谢,老太太忍不住笑他:“越发显得呆了,跟姿儿还这么客气!”
成悠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老太太便站起身说去煮凉茶,让他们聊。
老太太走了,成悠姿拿出来时就准备好的诗稿给顾炼看,并问他的意见。
顾炼接过诗稿,见其中依旧有不少无病呻吟的诗句,他没有教徒弟的想法,大略翻了翻,点头道:“都还好”。
成悠姿没看出来他的敷衍,笑道:“是吗?我是不是进步很多?”
顾炼虽然不想教徒弟,还是忍不住说道:“发自真性情的才能称之为诗,你可以多弹弹琴,发抒性情。”
成悠姿的神情顿时有些难看,景之大哥是在说她写的诗不能称之为诗吗?
顾攀和顾氏本来在不远处墙壁转角的背风处看这月色,不想女儿和穆蕴走来,一开始还好好地说话,却说着说着就靠在了一起!
顾攀脸色发黑的走出来,对他们道:“前面儿听戏去。”
顾氏摇了摇头,伸手示意闺女过来:“走吧,也该吃月饼了。”
…
两家人围在船头的两张桌边吃月饼,戏台上又换了曲新戏。
吃过月饼,顾氏掬着女儿在她旁边看戏。
穆蕴便也看戏。
除了顾熠心血来潮地拿着钓竿在船边钓鱼,其他人都坐着听起戏来。
夜凉侵衣,穆蕴给顾明月拿了一条披风,并提议大家去舱里听戏。
顾熠钓上来两条鱼,见家人都移到船舱去了,也提着鱼桶跑过来,先拿给他姐姐看了看,才很有礼貌地请一位丫鬟姐姐拿去给炖汤。
这是两条肥美的大鲤鱼,虽然是普通鱼类,但经过厨师巧手烹制,每人都喝了一碗鲜美的鱼汤。
戏曲落幕时,画船已划着江水远去。
鼓乐声渐渐隐约飘渺,山上的小和尚还是支着耳朵听到了结尾。
凉爽的秋风刮过,长长的玉米叶子发出哗哗的轻响,顾明月头戴一条淡紫色的纱巾,一手挽着小竹篮,走在青绿的玉米竿中挑玉米。
其实这些玉米棒因为照顾得精细,一颗长虫子的都没有,顾明月也只是挑选不嫩不老又长相好看的。
“小姐,那些玉米叶很剌人的,您快出来吧”,照影站在宽阔的田垄边喊道,本来她要去掰玉米的,毕竟昨天灿少爷稀奇这东西想要吃,小姐便是让她和照云来掰的,今儿个小姐却非要亲手去掰。
“这就好了”,顾明月说道,掰下最后两颗修长圆润的玉米棒走出来。
她共掰十一颗,两颗做汤,剩下的清煮。
顾明月把纱巾摘下来搭在脖子上。
照影接过沉甸甸的竹篮子。
两人一前一后往家里走去。
错对门大伯家的房子一个月前已经完全修整好,八月十五之前他们家就搬了过来。
宽敞的大门前,顾老太太正坐在门口乘凉,看见顾明月从那一片跟甘蔗差不多的田里过来,问道:“翩翩,那地里种的是什么?之前问你娘她也不清楚。”
顾明月模糊道:“一种吃的东西。”
若说是一种新的粮食,恐怕这两亩玉米就长不成了。
顾老太太也没在意,心想可能是一种稀奇的水果,反正有什么东西孩子们都会孝敬她,她并没有追根究底的必要。
顾明月和老太太又说两句话,便回家忙去了。
家里照云已经将烤蛋糕的炉子燃起来,照玉和几个小丫头正在择菜。
顾明月洗洗手就进了厨房。
顾氏看完新开店铺里的账目,才发现家里比之往常显得忙碌很多的情景。
她从屋里出来,恰看见一大早吃过饭就去收豆子的丈夫赶着一车豆子进门,后面跟着一人赶一牛车豆子的照峰和照游。
顾氏便先去帮着丈夫把豆棵卸在每天接受日光最多的西廊下,才得空到厨房问自家女儿:“翩翩,怎么做这么多菜?还做了蛋糕?家里要来什么稀罕客人?”
顾明月把圆形铝制的蛋糕模具放到红通通的炉子里,说道:“今天是穆蕴的生日,我让他来咱家过。”
顾氏闻言,哭笑不得摇摇头,倒是没说什么。中秋在船上听到这两个孩子的对话,她总算明白他们好到什么程度了。
虽然这么不合规矩,但谁家也没有规定女孩子的未婚夫不能到她家来过生日。
顾氏在厨房看了看,发现都是山上的一些野味,连菜都是野菜,便道:“用不用再去镇里买些鸡鸭鱼肉?”
“不用”,放好蛋糕,顾明月又去处理青菜,“我算好了,有十二道菜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菜,还有野兔子,鱼,都是她亲手抓到的。
穆蕴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过生日,上一年她还给忘了,这次一定要精心准备。
她娘要来帮忙,顾明月摆手道:“娘,我能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