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敏十四年,大乐历经百年,却更换了数十个皇帝,如今的泽敏帝则不同往年帝皇般懦弱无为,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大乐盛世,登上帝位第二年,大乐的铁骑便踏遍了周边列国,但凡不服顺者,皆是落得遍地血腥,可正是这样的残酷才换来大乐的歌舞升平,风调雨顺,更是放宽了对商人的管制,遍地的小商走贩,商贾世家更是迎面而上,真真一副繁荣强盛之景气。恰好今年是大乐百年基业成就之时,大乐史官提出将此盛世列入国史,是以泽敏十三年,年尾团圆夜,大乐国都——江城,炮竹响彻天际,舞龙灯火亮如白昼。
大年初一,清晨,江城东市经过一夜炮竹的洗礼,满地红艳艳的炮竹纸碎片,因着过年人们没有如往常一般早早起来劳作,街上也不过是个别门府出来三两个仆人来打扫门道,不过他们皆是心不在焉的,眼睛总是斜向同一个方向——安溪候府。
说起安溪候府,那可是江城出了名的仁善之家,尤其是对下人,又是派发红包添薪,又是准许他们睡得晚一些,起得迟一点。故而到了这个时分,安溪候府都没有人出来打扫,大门处的牌匾上、门上、道上也都挂、铺满了红纸屑,若是没有地上跪着的三人,倒也算是瞧着喜庆。
跪在地上的三人,皆是身着蓝布衣,两个小的倒也算穿得厚重些,大的却是淡薄至极,这样的颜色莫说是大过年的,便是温饱之家在寻常日子都不怎么会穿的,大乐朝对于衣服是有着迷信一般的讲究的,衣服可得穿得鲜艳些,日子方会好过,若是穿得暗淡,那可是会躲过老天爷的眼睛,一辈子都是走不了运的!这不,三人的存在如何不引人注意!
又过了些时辰,街上的人也多了些,可都不过是睁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罢了。一圆脸妇人经过,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模样甚是相像,应当是三母子,这富贵人家怎么都会有那么几件风流债,瞧这架势应该是想进门,那男人不愿。
圆脸妇人好奇得张望着,待到仔细看清跪在地上女子的容貌后,她撇了撇嘴,正想迈开的腿,眼睛扫过那身板最小的孩子时,却发现孩子微微发白的嘴唇在颤抖,脚又停住了。
圆脸妇人叹息一声,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没好气道:“这位姑娘,你便是要进门,这般作践孩子也未免太心狠了,这都还没开春呢,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这般年幼的孩子!我家中的小儿比这孩子更高更壮,我都是护着呢!做什么娘亲呢!”
那女子抬起头,周围的人也都伸长脖子张望着,只见女子肌肤洁白似雪,瓜子脸稍长,杏眼微翘含柔情,鼻子微挺,嘴唇发白,便是粗布麻衣也难掩美貌。面对圆脸妇人的质问,那女子强扯嘴角,微露笑意:“大姐,若不是为了孩子日后的名声,我也是断不会让孩子们遭这般罪的!我倒是敲过门,只是一仆人告知莫要扰了大人们的清梦,且先等着!”说罢,搂过最小的孩子,泪珠滴滴滚落。
圆脸妇人的眼神放柔,摸了摸两孩子的头,轻叹一声,也是,这样的外室生子是最最受人看不起的,女孩也就罢了,大了嫁人也可好好过日子,男孩日后却是没有法子参加科举的,在外面做人做事都是低人一等的,做娘亲的怎会不心急,不管怎么说,娘亲总归不会害了自己孩子的。
圆脸妇人抬头看着这高门的门匾,她并不识字,可那些龙飞凤舞、涂着金漆的字,无不彰显着府院主人的权势富贵。圆脸妇人咬咬牙,深呼吸一口气对着安溪候府的大门便吼道“常道虎毒不食子,今儿个真是开眼界,长见识了。天寒地冻的,自个儿的孩子都能放任跪在地上,真真是富贵人家无亲情!”
有了这妇人带动,一时间,原在围观的人也都纷纷吵吵嚷嚷了起来。一时间,原本零零散散隔着距离观望的人们都围着母子三人聚成了一个圈。那些个早出门的开始细细讲述了起来:“那三人从今儿早就跪在那了,看着就”到了关键点,那人也闭了嘴,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指了指那安溪候府,又朝那三人撇了撇嘴。
那听的人啊也是机敏的,不过说得不清不楚的几句话就一副明白明了的模样,点点头,细细的讲着各种小道消息。圆脸妇人瞧见这都热闹了起来也就抽身离去了,只剩下一堆看热闹的和瞎起哄的围着安溪候府的门口,就在人快要挤满街道之时,安溪侯府的大门开了。
站在中间的是一位老夫人,面容严肃,脸上白净却有颇多斑点,额前是灰白貂皮镶绛紫宝石昭君套,身着琥珀黄压杏黄边锦缎长袍,外披兔毛领赭石披风,手握花卉纹捧炉,她正是如今安溪侯府的掌权者——安溪候老夫人,甄氏。
站在甄氏左侧的两人,男子衣冠堂堂,女子书卷气十足,经常出入安溪候府周边的人,大抵都认得,他们便是安溪候袁熙德及其夫人殷氏,两人此刻都绷着一张脸。三人身边站着五、六个面露不屑丫鬟婆子,以及九、十个神色紧张的护院。
原本站在周边看热闹瞎嚷嚷的人群,瞬间噤声了,那跪在地上的一双小儿女却是面带欢喜稍大一点的已经开口了,“爹爹!”说罢,摇摇晃晃了几下才站起来,奔向安溪候,众人原只觉得两孩子长得像女子,如今有了对比,竟与安溪候更为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