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娜偷瞄了一眼蓝天,心里就是想顺着他的意,“甲央哥,我没什么不方便的!出去也好!吸吸新鲜空气!”
三个人都各自有小心思,猜来猜去的,谁也摸不透彼此,仿佛是谍战片里的较量,也挺有意思的。
甲央当然不愿意驳回茶娜的要求,微一沉吟,“那好吧!咱们就出去吃!坐轮椅吧?我推着你!拄拐杖太累!”
叶天,“对!太累!表哥你别管了!我推茶娜吧!”
丹尼尔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扬,“有意思!”
又问甲央,“人太多,一台车坐不下吧?”
甲央想了想,“那……我照顾茶娜,你们三个人坐一台车?”
叶天又开口了,“表哥,我和你一起吧!”
说完了话,直接在客厅的一角推过了轮椅,将茶娜抬了抬下巴,“坐吧!”
事已至此……
甲央只能说,“好吧!云儿,丹尼尔对城里不熟!你们俩坐一台车先去六福居!我们随后就到!”
白云点了点头,“好!”
也没拘束,向着丹尼尔一招手,“走吧!”
两个人先出了门,直接去饭店了。
刚进了大堂,正和一帮人走了个碰头……白云也没在意,低着头擦身而过。
却听得身边有人“呦呵”了一声,紧接着,伸出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这小姑娘长得好啊!咱们交个朋友?”
白云抬头一看,见对方一共八九个人,膀大腰圆,举止行为流里流气的。
拦她的人,大概23岁的样子,脸色微黑,右脸上有道很长的刀疤,手里夹着烟,衣服的纽扣也只系了一半,故意露出了里面稀疏的胸毛。
那人使劲抽了一口烟,向她的脸上喷出了烟圈,轻佻的一笑,“妹妹,你叫什么?”
白云低吼了一声,“滚!”
伸手就要推他。
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哟,还是个小辣椒!好!我喜欢!”
白云眯着眼睛,“你放手!”
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干脆,蹦着高,另一只手直接向对方的脸上呼了一个大巴掌。
那男人一侧头,躲过去了,大概面子上挂不住了,脸色阴沉了下来,“嘿!臭丫头,给你脸了!”
抬手就要打她。
丹尼尔疾步跨了过去,一把擒住了对方的手腕,顺势使劲往外一推,手上可能也有些力道,那地痞踉跄的退后了两步。
白云吓了一跳。
她真没料到丹尼尔会出手……人家是艺术家,手就等于是生命,如果和流氓真打起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立刻拉着他,“走!别理这帮流氓!”
走?
哪儿那么容易?
地痞们一拥而上,将两个人团团地围在了中央。
丹尼尔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本来就是一个拉小提琴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功夫,说实话,以一敌一,都不一定是流氓的对手,更何况是以一敌九了。
可他还是咬了咬牙,捏紧了拳头,等着和对方奋力一搏。
白云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身前,扭头向着他淡定的一笑,“丹尼尔,你千万别动手!伤了你,我可赔不起!”
丹尼尔愣了。
在这种环境下,这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还能开得出这种玩笑?
白云跨上了半步,歪着头,扬着下巴,向着为首的那个人,“哎,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不是要和我交朋友吗?那总得拿出点诚意吧?来,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对方没动,“……”
白云一撇嘴,“你怕我啊?原来你就这么点儿胆子,还敢出来撩女孩儿?真是够丢人的了!你怕什么?你们那边八九个人呢!”
那人当着手下的面,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怕你?”
大大咧咧的走了上来。
白云迎上去。
丹尼尔攥着她的胳膊,“你别去!”
白云推开了他……
一眨眼的功夫。
飞快的晃到了那流氓的面前,出奇不意的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一拉一提,只听得咔啪一声,脱臼了。
那男人嗷呜一声叫了起来,疼得蹲在了地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白云已经转身,紧紧地拉住了丹尼尔的手,俏皮的一眨眼睛,“快跑!”
撒腿就向门口跑。
身后呼和之声不绝于耳,一帮人立刻追了上来。
丹尼尔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一生……都是安安逸逸的过日子,练琴上台。
此刻,却一下子被众人“追杀”,这种感觉新奇里带着刺激,恐慌中带着挑战,是平生绝无仅有的。
扭头再一看白云,小脸上带着自信沉稳,一条马尾随着奔跑的节奏上下跳跃,仿佛是一副动人的漫画。
两个人刚跑出大门口,就被地痞们拦住了。
这下是避无可避。
白云略微喘息着,挺着起伏的胸脯,“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提醒你……谁敢动我一下,下场就是脱臼骨折,我说到做到!”
甲央握着唐绍军的手,“爸,我回家了!”
这句话一出口,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觉得舒服了很多……脸上也带着真心诚意的笑。
说实话……这么多年他对唐绍军的心病,不是因为恨,是因为害怕和不知所措。
唐绍军在他童年的记忆里太过强势,甚至留下了一些家暴的阴影,即便是救他脱离出人质的时候,也留有血腥狰狞的印象。
这么多不好的记忆,总是能够压倒温柔的那一刻……人好像都是如此,越是痛苦的记忆越深,即便是藏在内心里不为人知的角落,也总是在那里抹都抹不掉。
所以他别扭。
一方面知道父亲有爱,一方面又怕他……这种矛盾的心理,总是占了上风,所以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和父亲相处。
此刻……望着唐绍军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不再强悍霸道,不过只是一个期盼儿子的父亲,眉间眼底都是满满的殷勤。
甲央释怀了!
向前伏低了身子,“爸,你快点儿好起来吧!妈不能没有你!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南星儿一听这话,激动得差点儿掉下眼泪,连忙把头转向了一边,嘴里一迭声的说,“好!好!”
唐绍军眯着眼睛,敏感的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扭头向着女人说,“小星儿,我想吃西瓜了!你去给我买一个,好吗?”
南星儿立刻点头答应,“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拿好了钱包,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直到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上越走越远,唐绍军才把目光投向了儿子,意味深长的说,“甲央,咱们好好谈一谈吧!男人对男人!这么多年,咱们一直没有交过心!一是我认为你年龄太小,有些事情你不懂,二呢,是你总躲着我,也不给我这个机会!现在,你是个大人了,我给你讲一讲我这些年的故事!”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大概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我和你母亲的过去!我也用不着掩饰!我从来都喜欢她,也许过于强势了一些,可目的却是简单单纯的,就是想和她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这中间有一些曲折,大概是因为我自己的年少轻狂,也有那个动乱年代的因素……”
他有些不自在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总之吧,我和你母亲走了一些弯路!导致你和他在大漠待了七年!这些年,我感谢巴特尔照顾你们!可他也不是你们眼中的那个英雄!他就是存着一个男人单纯的目的……喜欢你母亲,想把她留在身边!对于老巴,我没觉得有什么亏欠的!你妈妈在结婚以前已经跟他说明白了,并没欺骗过他!”
甲央低着头……也没有什么可以辩白的,沉默了很久才说,“可他作为一个养父,基本上是无可挑剔的!”
唐绍军霸道的一笑,“我不否认这一点!所以我才感激他!如果他敢虐待你们母子俩,我还能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早就让他毫无争议地去见阎王了!”
他顿了顿,“要说亏欠的人,我唯一有些对不起的是你小舅!他当初为了自己的姐姐出头,和我起了争执,受了连累,十几岁就下了乡,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所以,他对我有别扭,我可以忍!总之,我说这些的目的,只是想你知道,爱,有的时候也可以办错事,后悔一辈子,甚至,延及下一代!”
他语重心长地望着儿子,眼里有洞悉一切的敏锐,“甲央,我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甚至可以说,你现在的命运和我惊人的相似!作为父亲,我必须提醒你,有些事情必须慎重,再慎重!你懂我的意思吗?”
甲央有些懵了。
愣愣的,说不出话。
唐绍军苦笑了一下,“我想,你现在之所以肯原谅我,是因为已经体会了我当初的苦衷,既然如此,我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这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说,所以特意把你母亲支开了!我希望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唐大少阅人无数,又心思缜密,早就悄悄地注意了儿子的一些不寻常的举动,也大概猜出了他心里对查娜的想法,现在之所以不点破,只简单笼统的劝了两句,也是出于对儿子的信任。
甲央当然也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可父亲没明说,他也不愿意去解释……对茶娜的小心思,算是他自己心里藏着的秘密,不愿意拿出来公开讲。
敷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唐绍军又加了一句,“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和人生!作为一个父亲,我抚养你的使命算是光荣完成了!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算是你成为男人的礼物,也是我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得……别勉强,才会有幸福!事业也好,感情也罢,皆是如此!”
甲央一向不善言谈,更何况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什么都不用说,唐绍军依然能够看透他的心思。
他干脆默默无语的坐着,静静的思索着父亲的话。
别勉强!
才会有幸福!
不大一会儿,南星儿回来了,兴冲冲地切开了西瓜,给父子俩分着吃了。
又把录下的采访,重新放了一遍,嘴角边带着自豪的笑……一边看着电视屏幕,一边偷瞄儿子,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我们家甲央真帅!”
唐绍军支着小白牙笑……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和媳妇的想法是一样的。
自己的儿子……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们在医院里一家欢聚。
京都的鲁宅里,却是静悄悄的……一家人都在庄严肃穆里缅怀鲁老将军。
吃过晚饭,叶天蹑手蹑脚地回了房,扭开电视机,把声音调到最小,眼睛盯着屏幕上的甲央和丹尼尔,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忽然听到门声一响,他赶忙站起身,扭头一看,进来的是白云儿,不禁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是爸呢!”
白云侧头瞧着他,“是爸怎么了?太姥爷去世了,他还能不让你看电视?”
顺势往屏幕上一瞟,“这……这不是甲央哥吗?他回国了?”
“嗯!”
“你怎么知道的?他给你打电话啦?”
“嘶!你的问题真多!”叶天故意岔过了话题,“反正,我知道他今天做采访,特意上楼看一看!”
白云点了点头,仔细瞧着电视里的甲央,“表哥好像有点儿变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明星气质!对!在电视里看他,有点儿星光熠熠的了!”
干脆坐在了一边,“哎,哥,那个拉小提琴的是谁呀!”
她语气里藏着赞赏,“这人儿长得……你发现没?有点儿像咱爸年轻时的照片儿!”
“切!咱爸年轻时就长那个样子?”叶天几乎是嗤之以鼻,没来由的袋子抵触情绪,“这小子长得油头粉面的,和咱爸能比吗?”
“油头粉面的?没觉着呀!”白云由衷的赞叹,“他不光长得帅,这琴拉的也好,哥,咱们都是学音乐的,谁有没有天赋,有没有技巧,一听就听得出来!这人,前途无量啊!”
叶天撇了撇嘴,“我真没听出来!”
小声的问妹妹,“哎,你问妈没?太姥爷明天出殡以后,咱们是不是就该回家了?也不能总在这里待着啊?”
白云有些好奇,“这你急什么?想家了?不对呀!咱们一家人都在这儿呢!你回海城要干什么?”
叶天搪塞着答,“武校有点儿事!再说了,甲央哥不是回来了吗?一年多没见,我还想让他帮我指教一下钢琴呢!”
白云信以为真,“说实话,我也想回家了!太姥爷人都走了,天天在这屋子里,看着他的照片,我觉得有点压抑!他明明是那么开朗的人,即便活着,也希望大家一天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要是知道我们这么愁云惨雾的缅怀他,我想……他也不一定高兴吧!”
又将目光调回到电视上,轻声的问,“哥,这人叫什么来着?看样子是甲央哥的好朋友,回去咱们也认识认识!”
认识认识?
人的缘分有时候真是说不清。
千里之外毫无关系的人……也可以聚在同一个屋檐下,上演着一个个精彩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