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起先还犹犹豫豫的,后来抵不住香气的诱惑,猛地一伸手,把桃酥抢到了手里,背过身子啃了起来。
白天儿不由的心疼,“你慢点儿吃啊!没人和你抢!”
小石头这才嘻嘻一笑,嘴巴都撑圆了,还使劲往里塞呢,含含糊糊的说,“嗯,好吃!”
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瞪着眼睛看白天儿,“白二傻子,他们都说,村长家的电视是你买的?你咋那能耐呢?”
啥?
叫她啥?
白啥?
白天儿急了,扬起手假装要打他,“你叫我啥?信不信我给你个大耳光?”
那孩子也会看眼色,“不信!你敢打我?谁打我,我就跟着村长屁后叫爹去!看他能眼睁睁的不管我?”
服了!
这也是个小人精!
白天儿故意逗他,“你妈不要你了!把你扔咱家了!”
“扔就扔呗!你家有吃有喝的,还有电视看,也没啥不好的!”
这败家孩子……
还真把这里当家了?
她故意挤对石头,“可你自己也瞧见了啊!我爹那屋都住满了,也没你地方睡啊?听我的,回家去吧!啊?跟你妈一起守岁去!”
“不!我不!我妈说了,分不到地,就让我住你家了!村长走哪儿我都跟着,别人要是问起来,我就说他是我……”
又来了?
又要叫爹?
白天儿立刻打断,“行了行了!别说了!你妈也真是够刁的!得了,今晚先住我屋吧!明早我给你送回去,顺便找你妈谈谈!”
边说着话,边从炕柜里取了套被褥,顺着炕梢扑好了,“喏,你要是困了就先睡!等放鞭的时候我叫你!”
那孩子感激的一瞥,拖鞋就要上炕……
“哎哎哎,先去洗洗你的狗爪子!”白天儿笑着说,“还有你那小花脸。”
等到看着孩子睡下了,白天儿这才去了白常喜的东屋。
往屋里一瞧,小炕桌也放上了,小酒儿也温着呢,桌上摆了四个大盆菜,小鸡炖蘑菇,酸菜炖粉条,猪血肠,溜三样,外加一盘花生米,皮埃尔入乡随俗的盘腿坐在炕上,脸都有点儿喝红了……东北的老白干可比他家是savos度数高多了!
墙角的电视吵闹哄哄的唱着歌,白常喜脸上带着满足,比比划划的跟皮埃尔说,“老皮,这电视,是我姑娘给我买的!我姑娘——就是白天儿!”
一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女——儿!懂不?爷两!”
小武笑,“知道了!白天儿是你女儿!别得瑟了,看电视!”
白常喜伸腿蹬了他一脚,“武立勇,别看你小子年轻,会两下子功夫,我姑爷可不比你差!部队上当兵呢!你别跟我呜呜咋咋的,回头我找他收拾你!”
向着女儿一招手,“天儿,爹给你留着鸡大腿儿呢!没端上来,在锅里热着呢,去,自己盛出来吃!”
武立勇故意逗他,“白叔,你这心眼子长的太偏了,我说呢,刚在碗里扒拉了半天,都是土豆啊,咋没看见鸡腿呢!”
“做梦吧你!我姑娘回来了,啥都得可着她先吃,你给我躲一边去!”
几个人都笑了……
白天儿一歪身,坐在了炕沿上,给自己也倒了半杯白酒,“爹,过年了,你养了我十八年,这是我嫁人之后第一次过年,我得回来陪着你,爹,我先给你拜年了,祝你永远身体健康!”
白常喜定定的望着女儿,眼里的爱都能化成一条大河了,朦朦胧胧的浮着一层水雾,嗓音也沙哑了,“好!好!天儿,只要你好,爹就好!嫁人了,还知道回来陪爹过年!我没白养你!”
话一说完,头一仰,一口就把杯里的酒都干了!
白天儿刚要喝酒,就听得院门“啪”的一声,不禁有些好奇,放下了酒杯,“谁啊?大年三十还窜门?我去瞅瞅!”
刚一挑开门帘,迎面就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抬头一看……是南夜!
男人的身上都带着寒气,手和脸都冰凉,睫毛上也挂了一层霜……见了女人一支小虎牙,“外面真冷啊!下巴都能冻掉了!”
下巴冻掉了?
不对吧?
她的下巴是惊讶掉的!
嘴都张成了个o型,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呃,怎么来了?”
南夜弓着膝盖,半弯着腰,平视进她的眼底,“怎么?看见我……你都幸福的不会说话了?”
“臭美!说正经的呢,你怎么来了?医生同意你出院了?”
“没同意!我请假他也不准!去个p的吧!我自己跑出来了!他还能把我吃了?”
男人呵呵一笑,“再说了,我也没觉着哪儿不好,就是没敢自己开车,找个了出租,给了人家双倍的钱,这不,我人就在这儿了!”
白天儿拧着他的耳朵,“你能不能作?你能不能作?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儿心,人家医生不让你出院,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的话还没唠叨完,男人就一把搂住了她,箍着她死死的,嘴唇一下子就捉住了她的,贪婪的吸吮着……
还不够……
霸道的小声命令着,“张嘴,乖!我想……吃了你!”
她的身体都软了……
人也有些站不住……
靠着他,男人说什么都照做!
唇舌交缠,吻得彼此都心跳加速……
男人弓着大腿逼了过来,推着她一路后退……无路可退,半边身子就靠在了水缸上。
南夜单手拄着缸沿,将她圈在臂弯里……另一只手紧箍着她的腰。
“咣当”一声,水瓢掉在了地上……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白常喜在屋里问,“天儿,到底是谁来了?咋没动静了?”
咋没动静了?
她使劲推开了南夜,小声的埋怨,“都怪你!进屋咋说吧?多丢人!”
“丢啥人呢!我去说!”
南夜一挑门帘进了屋,眼里也没别人,直接就给白常喜鞠了躬,“爹,过年好!是我!”
“啊?南夜?”白常喜也懵了,立刻要下炕,“你咋来了,还没穿军装,部队上放假了?”
“啊!放了几天假!”
翁婿在屋里寒暄上了,白天儿在厨房里待了半天……刚才闹了那么一出,男人像是恶狼似的缠着她不放,还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屋里的人能猜不出来啊?
真是不大好意思进去。
干脆吧!
在厨房里拌了个凉菜,这才借引子像是没事儿人似的进了屋。
南夜向她一招手,“来,坐我边上!”
女人低着头坐了过去,大家伙连说带笑的喝着酒,心里高兴,都有些醺醺然了。
守岁的鞭炮齐鸣,
烟火漫天缤纷,
南夜静静的拉着女人的手,仰着头,欣赏着五彩的绚丽。
白常喜站在大门外指挥,“武立勇,你去,我买的那挂3000响呢?点上,过年了,咱们老白家也红火红火!”
武立勇答应着去了,找了个竹竿,把鞭炮挑得高高的,皮埃尔用烟头点燃了火捻子……
噼噼叭叭……
震耳欲聋!
南夜身板拔的笔直,用双手捂着女人的耳朵,笑的那叫一个欢畅!
喧闹散尽……
个人都回了房……
南夜得得瑟瑟的跟着女人进了屋,往床上一瞄,不禁皱了皱眉头,“这谁啊?你炕上咋还睡个人!”
“艾玛,我给他忘了!刚还说叫他起来放鞭呢!”
白天儿嘿嘿的一笑,“算了,睡觉吧!他的事儿明天再跟你说!”
南夜回手关了灯,“上炕!咱们一起睡!”
啊?
一起睡?
女人小声儿的说,“你可老实点儿啊!这还有个孩子呢?”
老实?
南夜脱了衣服往被窝里一躺……
咋老实?
想了女人快一个月了,今晚……月高风轻,加上院子里摇曳的长明灯,红彤彤的,映得女人分外的妖娆。
他的声音低成了耳语,拉着长声,“天儿,来吧!上炕,咱两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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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常喜就是个好爹!
虽然没有司令员的地位,可爱心爆棚啊!
我也希望他有一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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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也就是大年三十的早上……
街道上已经有人开始稀稀拉拉的放鞭炮了,白天儿在医院里陪了一夜,也和南夜聊了一夜。
男人舍不得她走,粘粘糊糊的没完,“你再想想啊,真就舍得把我扔下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年?”
“有啥舍不得的?你这是受伤了,要不在部队上不也是一个人过年?”
南夜仰着脸撒娇……
这厮……可知道运用自己的长处呢!
脸长的好,一皱眉,一嘟嘴儿,都叫女人心里疼。
“天儿”他拉长了尾音腻腻的喊,“你非要走也行,走之前,‘那个’一下!”
“你别臭美啊!”
女人一戳他的额头,“还‘那个’,就你现在这体格?人能动吗?”
南夜拉长着脸,“你歧视病人?你这人人品有问题!”
一眨眼,又笑了,“再说了,我能不能动,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边说着话,边就贴了上来……
粘乎乎的拉着她不松手。
出来进去的还有护士呢,白天儿怎么能让他得逞,手肘轻轻一捅他的小腹,借着他装疼的空儿,一扭身跑了。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了俏皮的一伸舌头,“南夜,过年好!明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锦上添花,身体健康……”
男人哼哼的骂,“心想事成个p,连你我都没办成!”
白天儿见他那个俏样儿,心里真是又爱又舍不得。
不舍得也得走啊!
和老皮都约好了!
想了想,为了避免以后发生误会,还是站的远远的说,“南夜,我通知你一声儿啊,皮埃尔也跟着去我爹那里,不过他是奔着民风去的,你可别多想啊!”
话一说完,扭头就跑,南夜在后面骂,“啥?白天儿,你给我回来,你敢走!”
敢不敢的?
就走了!
她也没回头,直接出了医院的大门,回家收拾了几样换洗的衣服,把早就买好的糕点水果都装好了,拎着下了楼。
一进客厅,正好和唐绍军走了个碰头,白天儿也没和他打招呼,径直插肩而过。
唐绍军一看她手里的包裹,不禁有些讶异,“你要出门,不在家过年了?那南夜呢?也跟着你一起走!”
“不知道!你问这些干什么?难不成你又冒什么坏水了?”
唐大公子一推眼镜,勉强的牵动了一下嘴角,“什么坏水儿?过年了嘛!就是想让你給南夜带个好!祝他……早日康复!”
早日康复?
什么鬼?
白天儿眯着眼睛,“你是在说反话吧?你还能盼着南夜好?”
“我怎么不能?他不是南星儿的弟弟吗?凡是南星儿喜欢的,我也都喜欢!”
恶心!
变态!
没空听他说这个!
扭头就出了大门,皮埃尔的座驾是“大奔”,在军区的大门口一停,再加上他那张络腮胡子的外国脸,也是没谁了,军区里出来进去的人都瞧他了。
白天儿一露脸,皮埃尔就下车给她开车门……这下更好了,身后的议论声都上天了:
“哎,那不是叶司令家的那个白天儿吗?”
“像是!咋还和外国人混上了?”
“就是!不是说外国人都有啥病吗?看一眼就传染……”
皮埃尔听不懂,还望着人家风度翩翩的微笑呢!
白天儿赶快钻进了车厢,身子下意识的往下蹭,下巴也垂到了胸口……老皮是聪明人,并不多问,等到车子出了城,才呵呵的一笑,“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传统,已婚女人和单身男人出门是不赦吗?”
单身男人?
她这才想起来问,“你没结婚?”
“结过!”
皮埃尔顿了顿才继续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的,年轻时候的冲动!后来就分开了!现在大家也还算朋友!我和她是剑桥的同学,刚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不在乎,后来才发现两个人的分歧太大,我闲云野鹤的,喜欢酿酿酒,旅旅游,没什么大理想!她不一样,她是美国人,喜欢搞政治,家里又是做那个生意的……”
他用手比成枪的形状,“太激进了!我有些吃不消!”
哇!
又是一个女中豪杰!
前妻是商业的精英,继承家族里的生意搞军火……这个老皮,背后的故事真多!
车子驶了没有一半的路程,天上就开始稀稀拉拉的飘起了雪花!
眼瞧着小雪片变成了大鹅毛,漫天张张扬扬的飞舞,不急不缓的像是个表演中的舞者,优雅的由天而降。
两个人一边聊着天儿,一边欣赏着窗外的雪景……
不大一会儿,树梢就披上了一片银白,车窗也开始积了一层霜花。
瑞雪兆丰年。
白天儿在心里暗自祈祷着……明年,一切顺利!
她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说着说着话,人就有些困了,不知不觉的就瞌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都有些暗了,身上还搭了一条方格的毛毯子。
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窗外认了认路,惊奇的望着皮埃尔,“你还真行啊!咱们没走丢啊!”
皮埃尔微微的一笑,在身边掏出了张地图往她怀里一塞,“喏,我喜欢出门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早算准了只要你一上车,说不了几句话就会睡过去!所以昨天特地让刘易在地图上给我都标出了法文,喏,沿着这一条红线走,就一定不会错吧?”
有备无患?
这老外真是细心!
白天儿索性就把一切都交给他了,自己昏昏沉沉的时睡时醒,到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进了三方村。
还是那个熟悉的村庄,还是那个井台辘轳,要过年了,村子里各家各户甭管有钱没钱,大门上都要贴上红对联,再加上一个大大的倒“福”字。
倒福!
就是福到!
寓意着来年的幸福安康!
过年了,孩子们也都换上了新棉袄新棉裤,或围在路边堆雪人,或三三两两的放小鞭,一见“大奔”进了村儿,又立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丢下了手里的东西,跟着汽车后面疯跑。
皮埃尔见了,笑得合不拢嘴,“白,我下去給他们拍几张照片,你不介意吧?”
等得到了白天儿的同意,这才把车子停在了一棵大树下,拿着照相机下车了。
孩子们一见来了个外国人,长的和大家不一样,起初还有些畏缩,皮埃尔在兜里掏出了几块巧克力掰开了递过去,一有糖吃,小家伙们又都活络起来了:
“哎,二狗,这糖咋是黑色的?还挺甜!”
“嗯呐!甜!这大叔咋长的?一脸的大胡子,小三儿,像你家太姥爷!”
“啥啊?我太姥爷眼睛可不是这色儿的?这人像是个‘大马猴’……”
白天儿隔着车窗看着,心里不由的高兴……回家真好,没有了唐家的那几根葱,没有了争斗打拼,什么都不用做,往炕上一躺,没事儿和白常喜拌拌嘴,生活倒也过的惬意。
一想到白算盘,嘴角就不由的挂起了笑,心里也急着往家赶……血脉相连,自己的这个身体是人家的亲闺女,父女俩相依为命的过了18年,当然连着心。
忽然,远处传来女人的叫嚷,还伴着孩子的哭嚎,皮埃尔先就愣了,侧耳听了一下,向着车里耸了耸肩,“怎么回事儿?”
“上车,去看看!”
白天儿心里有些慌,听着声音方向,好像就是自己的家。
难道……出事儿了?
车子一到了自家的门前,远远地就见一帮人围着院墙,手里拿着花生瓜子儿,边笑边抻着脖子往院子看。
看啥呢?
有啥热闹吗?
刹车一响,白天儿立刻就蹦下了车,脚一着地,就听到院子有女人跳着脚的骂,“白算盘你个老鳖犊子,你敢欺负我?我……我跟你没完!”
接着有个男孩儿扯着嗓门子叫,“村长,你别推我啊,别推我妈啊!”
老鳖犊子?
在三方村还有人敢指着鼻子骂村长?
这女人是谁啊?
正纳闷呢?
有人一扭头,瞧见了她,立刻就炸锅了:
“哎呀妈呀,她三婶子,我没瞧错吧?那是老白家的二傻子不?她咋回来了?”
“嗯呐!还真是白天儿,这下热闹可大了!”
“哎哎哎,别说没用的了,她后面跟的谁啊?她男人也不长这样啊!”
“艾玛,是我眼睛花了吗?咋还是个苏联老大哥?”
“切,给你能的!你还见过外国人?咋知道是苏联的?”
“别小瞧我啊!我可是去过哈尔滨的,见过的老毛子都长这个样儿!”
起初声音还小,后来所有的村民干脆都扭过身子瞧她,嗡嗡的议论声也越来愈大,说什么的都有,院子里的热闹反倒是没人看了!
老皮大概也是被人围着看惯了……80年刚开放,普通人见到外国人的机会很少,更别提常年待在乡下的村民了,干脆有几个胆大儿小伙子的靠了上来,摸摸他的胳膊,拍拍他的肩膀,善意的开起了玩笑。
白天儿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就奔着院门去了……家里都闹成那样了,做女儿的怎么也得先弄清楚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