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位于汴梁外城西北,金水河南,距金水河六百步,离最近的内城门固子门七百余步,占地九十亩,整体格局修建成内外两层,外层为值守亲军住所,内层才是太子居所。赵曦所在的卧房位于内苑偏南,紧邻着的便是赵曦的书房,这两处构成整个太子府最核心紧要所在---中庭,附近平日里有十名皇帝特意命皇城司拨付的内廷好手值守,入夜更有赵曦最心腹得力的一百五十名卫士分三班于周遭彻夜巡查。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府内除了当班值守之人,皆已入睡,时值金秋府内只闻虫鸣并无人声。赵曦被外面突兀的一记声响吓了一跳,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心里虽一阵紧张,但旋即定下心神想‘我太子名分都坐稳了,还有不知死的冒天下之大不韪么?真当我那位以仁善出名的皇帝老子是假老虎不成。‘忐忑了一会儿却听外间并无其他动静,不禁有些奇怪,若是往常早该有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呀。这时传来一声轻轻的“喵”,却是一只猫打翻了花盆发出声响且已走开去。
‘呼,吓一跳,原来是只喵星人,都是那贼小娘,特别喜欢猫,没事的时候就老爱吸猫,住的院里都快成猫窝了,十几只喵星人上窜下跳。她又身份微妙,府里上下人等都敬她三分,见她那么宠猫,就也不去管那些喵大爷。定是守卫的人发现了是猫打翻花盆,故而没有出手。’放松下来的赵曦渐渐沉沉睡去。
翌日辰时,用过了早膳的赵曦盘坐在书房里的罗汉床上,手里捧着本书做“早读”状,心中盘算着已经琢磨了快大半年的一件事‘要不要去问问呢?这么干等着不是事儿啊。’沉吟良久也难以下决断。堪堪过了半个时辰,当班卫士的都头李毓来到书房门外,朝内禀报:“殿下。”赵曦正琢磨事呢,一时没有听见,还在发呆状态。李毓等了一下见太子没反应,提高了一点嗓门再报:“殿下。”这次把赵曦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听见了。赵曦放下书,端起案上的茶杯泯了一口,问道:“李毓啊?何事?”赵曦麾下亲军,但凡战场上立下过战功的,不论军职高低,哪怕当时只是个士卒,他一定记住对方姓甚名谁,以后见到便直呼姓名,就一条‘好好干,孤知道你,记得你。’
李毓于鄂王府建立亲军时被招录,初训完毕后被编入剑盾手,在其后的训练中勤奋刻苦,经过数次月比被提为什长。因其头脑灵活,心思细密,经常能在小队比试时抓住对手的细小破绽,带领自己的小队取得胜利,最终在成军之时被任命为两营剑盾手中的一名都头。后贝州王则反,亲军与叛军战于齐州城外,李毓带着属下100剑盾手部署在右侧方阵的正面,战后统计李毓的属下阵亡七人,重伤五人,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前列长矛手无一人是被敌方突入队列杀伤的,为两营剑盾手中表现最出色的部队。战后叙功,李毓成为了王府卫士的一名都头,成为鄂王的亲信班底中的一员。
“后苑杨小娘子差人来请殿下。”李毓回禀。
“好,孤知道了。”
稍后赵曦打书房出来,便出中庭,向后苑方向快步走去,头前李毓和五名卫士开道,身后跟随着二十名卫士。
所有卫士皆腰悬佩刀,行走时左手压着刀柄,唯独李毓不同,左腰挂着穿甲剑(estoc),右腰挂着手斧,都是剑盾手的制式装备。赵曦注意到了便打趣到:“李毓啊,怎么还带着剑盾手的家伙?那百炼钢刀莫不是被你拿去换酒喝了吧?”“殿下,小人几年的功夫都在这老伙计上,若是换了刀且用不顺手,一身本事立时去了大半。再者将来若再随殿下出征,在那战场上人挤人的,刀且施展不开,还得是穿甲剑加手斧方便。”赵曦见李毓回答得实在,且知道他志在沙场建功,于是直接问道“李毓,若是让你带领两营军士,可能胜任?”李毓闻言心中大喜,立即回答:“必不负太子厚望。”
后苑位于太子府北部,苑内有一小片竹林,竹林旁是一座院子,院内五间屋子呈凹字型分布。赵曦一行人来到院子,卫士们留在院门外分两边站定,赵曦向院内去。院子正中间有一棵香樟树,郁郁葱葱的树冠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投下一大片树荫,间或有调皮的阳光穿过重重叶片在树荫里撒下几许光斑。赵曦经过树下时忽然注意到今天树干上挂了块木板,便走过去瞧个仔细。不瞧不打紧,一瞧脸上表情都抽抽了。只见木板上画了个小人,四仰八叉横在地上,脑袋上插着把小刀。‘还真是恶趣味啊,就差写上赵曦死于此处乘以二了。’赵曦蛋疼地摸摸脸。
院子内东边的第二间屋子内,红泥小火炉上放着一口小锅,小锅上套着口砂锅,小锅内但闻水沸之声。身着白色对襟衫与淡蓝七间破裙的少女怀中抱着一只黄色狸猫,倚在榻边逗猫玩。赵曦踱进屋内,瞧见了火炉上的砂锅,炖的时间还差很久,闻不到锅内食材的香味,便向前想揭开看看锅内。“敢揭开,爪子打折,里边是鸡。”汽锅煮出的肉食味极鲜美,汤汁醇厚无匹,但是讲求一气呵成,开盖查看会损失蒸汽,影响砂锅内温度,导致烹饪时间拉长,食材因而变柴。
“又是汽锅鸡啊。”赵曦有点遗憾
“香叶用完了,煮猪肉味道不好。”少女抬头朝赵曦道。
“其实我想吃汽锅牛肉,什么时候做次汽锅牛肉尝尝?”赵曦舔舔嘴唇。
“宋刑统什么时候不禁宰杀牛了,你就可以吃到。”少女从一旁榻上小心的捧起一只未满一月的小猫。
“咦,律法?在你眼里什么时候有过那东西?”自己这个皇帝的儿子,大宋的储君你不也宰了两次了?
“言归正传,这次叫你来是想和你谈谈我们近期要做的事。”看看小猫挺精神的没什么生病的样子,少女把小猫放回榻上,然后把怀中的大猫也放到榻上。
“好啊,是该谈谈了,无所适从的滋味真不好受。”历史的轨迹已开始偏离,自己这个来自21世纪穿越者的优势已经不再那么牢靠,而坐在对面的这位明显同为穿越者的少女及其所代表的势力,始终牢牢掌控主导着整个局势,看他们的布局想达到的目标自己竟难以做出准确判断,但绝不是平夏伐辽就能满足的。虽然已经认清自己的处境,但还是忍不住地想更了解对方,毕竟与同为穿越者的她待在一起时,自己才更像是自己,不是那个历史上早夭的仁宗第三子赵曦,而是来自2018年的“横漂”赵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