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陌路,愿不相逢。
收起纸符的同时,雁断踏入了城内。嘈杂纷扰的人声鼎沸,霎时淹没了他的孤身只影。
轻信他人片面之词实非明智之举,但雁断不知为何缘由,却对薇敏的一面之辞深信不疑。
默念识海内的千幻法诀,雁断收敛的气息转变之下,顿间生出陌生之感。
不过炼气之境的薇敏凭仗千幻法,以至几近蒙骗结丹尊者,这足够言表千幻法伪装程度的出神入化。
雁断无从得知自己初窥门径的气息伪装,能否足以隐瞒结丹尊者,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容貌伪装与否无伤大雅,毕竟那位尊者没有亲临身前,他的相貌何如,对方自然无从谈起。
然而己身的气息,那位尊者有心之下,或许远隔数千丈,却仍旧得以捕捉一二。
“之前数个时辰御剑,未曾遇见那位尊者的追及,十有是他的伤势严重,迫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随人潮川流不息而亦步亦趋的雁断,细细思索着。
时至黎明而不见追来,雁断心底早已有了这般想法。
至少近期内,他可以高枕无忧。
伪装气息是出于谨慎,为断后顾之患。即使那位尊者日后循着残留的几分气息追寻到丰都城,也只能止步城内。
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薇敏,雁断不信那位尊者还能舍本逐末地紧咬他不放。
这未尝不是选择和薇敏分道扬镳的缘由,他不可能在清楚真相之后,将自己卷入其中。
但凡涉及尊者,便绝非易与之事。若是被其惦记,他或许从此不露真容实息得以苟延残喘,可他的兄长该当何如?
修真联盟虽有规定,修士不得对凡人出手。不过冒着冲撞尊者之险维护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显然不切实际。
雁断自认先前的作为,足够仁至义尽了。
“本应归家一趟,将稳脉丹给予兄长。不过这一次的多管闲事……”
雁断沉吟少顷,随人潮而动的身形,一闪之下入了道边的小巷,驾轻就熟地在窄巷内穿梭,辗转几番后失了踪迹。
直至正午时分,日悬高天之际,雁断确信安然无恙,方才出了丰都城,御剑归去常山阁。
此时此刻,南国边荒林深,有一座整体呈灰白颓色的古寺,正于枯树野林间若隐若现。
那便是昔年赫赫有名的无垢寺。
无垢寺,曾于大陆盛极一时,带领佛门与五国七宗分庭抗礼。却因酿下滔天大罪,从此遭受众生唾骂,隐匿山林,不得出焉。
如今,在颓色无垢寺院深处,与秋年迥然的繁盛花木之内,坐落着几间禅房。
凡是触犯戒律的僧侣,皆被暂时禁闭于此。
禅房落于花木间,若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常年幽冷之幻境,花木之景亦在五彩缤纷中,带着几分黯色,生机缺缺,显得并不真实。
囚于花木其间的禅房之一,门扉紧闭。
其内有简陋器具,唯一床,一桌,一炉,双凳,一蒲团尔。
炉居禅房中央,有檀香自香炉内袅袅如青烟而出。
香炉前有一蒲团,蒲团上有一少年僧侣盘坐,镶金袈裟着身,眉眼紧闭,清秀而略显稚嫩的脸庞上,神情平静肃穆,宝象庄严。
檀烟萦绕他的身畔,恍如烟云仙雾伴其间。
天穹有金阳落下三千辉,洒遍浩瀚云海无垠。
镶金袈裟少僧,月白长袍青年,对峙端坐棋盘两畔,执子博弈。
清脆微稚的少年之问,淡漠空灵的青年之答,在棋盘落子的击响中,此起彼伏。
“为何去望君山?”
“有棋子稍出所料,予他些许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