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方才是他的幻觉?
正思忖回忆之际,一声龙吟,便有一束白光自黢黑的夜空里滑入他的脚下,将他托起,助他前行。
“定瑞。”
一声龙吟回应。
他记得这条路,幽梦带他走过。他不禁想起那片血红的虞美人,莫非是那里?不等他想出答案,定瑞骤然落下,化作一缕白光如分拂过,消失在茫茫夜幕里。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当定瑞消失的刹那,他借着定瑞的光华,看见了不远处的地面,果然有虞美人的花影。
他的目光追随者定瑞,看见它化成一缕白光霎时消失,消失的刹那看见了祈帝已然寂立在他的前方,在沉默的黑夜里,如皎皎明月般濯亮。
此时此景无风无月,因一眼看见了霞姿月韵的祈帝,便似有无边风月。
“来了?”祈帝忽然问道,沉磁的嗓音在冥冥静夜里听上去很是温和,却……也感受出了清冷。
“祈帝邀约,怎敢不赴。”林苏青不卑不亢的回道。
“是么。”
“恕晚生自作多情。”怎会是他自作多情,林苏青其实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敢貌似从容的聊下去,“还以为三清墟又没能请动您。”
“来与不来,与三清墟请与不请没有关系。”
“?”林苏青敛住心中诧然,俄尔想到——祈帝出现时,那樽塑像并没有成“活”,他也没有入席,也就是说……并不算应了三清墟的邀请?
于是他单刀直入的问道:“您只许晚生一人可见,晚生愚钝,不知尊者用意,还请尊者不吝赐教。
尊者们觑了觑彼此,各自尴尬,各自掩饰。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质问。
此时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极为沉重。此时再扫视台下所有,无形之中比初上台时平添了许多气魄。
是了,你们身为尊者,蛮横不讲理的定我是祸患,那我只有比你们更加蛮横,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你们谁都知晓。若要真的横起来,谁比谁更横,只怕诸位尊者极其清楚。
林苏青在心中没有说出来的话,在场的尊者们何尝没有想到。
“这小子,之所以敢这么质问尊者,还得多亏了天帝啊。”狗子放下心来,给自己投了一块大肉。
比那些尊者们多了解一件事情的狗子,一眼便看出了林苏青的底气所在。如此这般,不是因为背靠丹穴山,也不是因为承蒙主上庇佑。而恰恰是因为天帝。
回想起五年前,那时候天帝刚刚发现林苏青还活着,原本是想不动声色的灭了他。走运的是主上及时赶到,以蜉蝣归息令与天帝换了一场赌局。
这些个尊者们不知道林苏青体内种有蜉蝣归息令,恐怕他们还以为自己是知道林苏青还活着的头一批次。
除林苏青的真实身份以外,他们还有许多顾虑,其一,便是因为这里是三清墟,这里有成文的规矩,哪界的恩怨也不能在三清墟闹事,即使是天界,也不会将事情摊到明面上。
只是,三清墟也不成是最大的顾虑。当然也不是丹穴山。而是——那一樽静坐未动的塑像。如果没有那樽塑像,或许……不至于容林苏青占尽上风。
“想来,饶是林苏青机关算尽,他也不可能想到这一层面吧。”狗子刚如是感叹,自己又有心质疑,连忙摇摇头令自己坚信,“不不不,他肯定不知道的。”
……
大家此时各怀心事,林苏青正欲做个总结陈词便下台去,怎知乍然一抬眼,猛地看见了祈帝立在天瑞院学子区域。那整整一片只设了他一张先生桌,空旷无比,而其中祈帝端然寂立。濯濯耀眼,却无一人发现?
奇哉怪哉,林苏青确认不是自己看错,他连忙看向尊者席位……那仍然是一樽岿然不动的塑像。
可立于天瑞院区域的那位,无论是身着的白锦刺金袍,还是所披的绣着万灵图的披风,都与那塑像所取一模一样。尤其那面具,果然是真正的面具更好看。
且瞧他那薄如蝉翼的披风上所绣的万千灵兽,个个栩栩如生。
此间无风,然而那金领披风却无比飘逸,似乎是因为那万万千千的灵兽正在奔腾正在战斗,而他——祈帝,格外的宁静寒漠。仿佛不是处在热闹隆重的大千宴,而是立在映照着苍穹的无边无际的幽静湖水上,孑然而淡泊,像杳杳凉夜里孤独的一轮明月,皎洁而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