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颖娘是行家,说不得就能看出甚的来。
颖娘缓缓点头,在心里酌字酌句回味着阿芒的话儿,精致又粗糙,这是甚的感觉?
支着手肘看着“雨水”的果娘转过头来,望着垂睑沉思的颖娘,赶忙朝哥哥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芒丫头齐齐朝果娘点了点头,果娘这才又安心地探着身子去看“雨水”。
颖娘搂了她一把,抬起头来:“阿芒哥,你说的那种感觉,到底是粗糙,还是轻浮?”又解释道:“我说的轻浮就是好像浮在表面上一样。”
阿芒一愣,听着颖娘一壁思量一壁往下说:“是不是有感觉所有的花红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有的白芹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对,对,对!”阿芒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诸多念头,下意识就要抚掌,又怕唬着果娘,使出全幅力气收住双手,却难掩激动:“就是这样的感觉!”
还有些不可思议!
颖娘点了点头,心里又遗憾又着急,她大概知道“钱德隆”大糕坊大司务诸人的症结所在了。
或许是“钱德隆”从来售卖的都是那种制式茶食的缘故,春饼、夏糕、秋酥、冬糖,色色都有规格,就像义十八曾经说过的那般,门售金腿月饼每百斤就是四百只,一只不能多也一只不能少,出来的茶食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再加上都是经年的老司务了,做过的茶食点心必然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多,卖油郎但手熟尔不是不好,就像他们“五味和”,对不同的茶食也都有不同的标准,就譬如四味酥糖,就要求大小均匀、罗纹密细、层次清晰、重量准足。可不管甚的东西,一旦做的多了,很可能也就习以为常了,再往下做就习惯性的不会去过脑子走心了。
花红就是红的,白芹就是白的,可这世上是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枚花红,也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株白芹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
若还要照着老一套的模式把“活”的物什往“死”的规格里头套,那就等于凭空给所有茶食定做了个模子,出来的感觉肯定不能对。
而且茶食的感觉不对还则罢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其实还是这样的自然而然、习以为常对那些司务们产生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