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和那茶叶、茶渍满地飞舞的狼狈场景,令钱氏觉得心里那些无法排解的愤懑和恼怒等情绪,犹如褪潮后的海水般,以一种令人乍不及防的速度消失着,那曾令她一度自豪的理智和机敏等情绪,再次降临到她的身上。
于是,许久后,钱氏喟然一叹,眼角眉梢间有着满满的伤感和惶恐:“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而,接到消息,匆忙赶来的古嬷嬷,掀开帘子时,看见的就是钱氏这幅瘫坐在椅子里,仿若全世界都将她抛弃的绝望模样,不由得心尖一揪,急行几步,搂住钱氏的身子,就哭喊道:“我可怜的小姐啊……”
这个声音……听起来,极耳熟呢?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钱氏,那没有多余情绪的面容上,竟破天荒地出现了一抹思量,就连那呆板的眼神也慢慢变得灵动起来。
“奶娘。”在钱氏唤出这一声的时候,她只觉得那不知何时笼罩于身的悲伤和绝望等情绪尽皆消失,有那么一缕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落在身上,带来了独属于冬日阳光的温暖。
“我没事。”钱氏反搂住古嬷嬷的腰身,忍不住回想起年幼时,在古嬷嬷的看护和照顾下尽情玩耍的欢快日子里,眼底难得地浮现一抹怀念和伤感。
只因,这世间,还真没有后悔药。
过去的,再如何地后悔和懊恼,却也无济于事。与其一径地沉浸在失去的痛苦情绪中,倒不如正视这样的痛苦,在往后的日子里修正自己的人生,以免出现一连再令自己痛苦和懊恼的事情。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钱氏由着古嬷嬷为自己拭去眼泪,并像当年一样,就着古嬷嬷的手指,小口小口地饮着茶水,以驱散自己身体里最后一丝寒凉之意。
古嬷嬷并不打算询问钱氏想通了什么事情,但,架不住钱氏突然生出来的倾诉的,只能任由钱氏拽着自己的手臂,并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将自己按到了椅子里。
“奶娘,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未出嫁之前,我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将古嬷嬷眼底的惊诧莫名神情尽收眼帘的钱氏,苦笑了一声,道:“以前,我并未怀疑过那人的用意,如今瞧来,唉……”
钱氏长叹了口气,一脸的失落和伤感:“自我懂事起,我就清楚地察觉到,母亲待我与长姐的不同之处。故,在那人传讯与我时,我才会独身一人赴约,并坚定不疑地相信她的话。”
不待古嬷嬷出声询问,钱氏又道:“奶娘,想来,你也知晓,当年,将军府闹出来的那出‘遗孤’事件的前因后果吧?”
“不错,我就是那位遗孤的亲生女儿,而,那位在我年满十岁,第一次出府参加宫宴后,悄悄遣人传讯与我的人,就是我娘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世人皆传,母亲善妒,才会苛待了我娘。实际上呢?”想起自己调查到的那些真相,钱氏微微垂眸,一脸的黯然,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是那样一个“狼子野心”“恩将仇报”女人的骨血。
“‘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世人皆熟悉,而,在我的身上,则再次验证了这句话。”
短短一句话,就令古嬷嬷立刻猜测到钱氏未详说的那些真相,看向钱氏的目光里,却依然满是怜惜:“夫人,当年,你还年幼,难免会犯下‘识人不明’的错误。只要往后诚心悔过,想必,郡主会明白你的苦衷的。”
“话虽如此,但,我醒悟得太迟了。”钱氏抿了抿唇,却并不打算告诉古嬷嬷,单单钱涵梦于产房里“一尸两命”这件事,就注定了将军府永远不可能原谅她。
甚至,钱氏还违背了当年嫁入勇诚候府时发下的“将杜芷萱当成自己亲生闺女般,细心教养”的诺言,并因为钱诗雅的蛊惑,而放纵杜芷萱成为候府众人算计坑害,踩践凌虐的垫脚石,更与钱诗雅联手“捧杀”了杜芷萱。
此事一出,可谓是彻底堵住了钱氏欲与将军府修补关系的源头。
第681章 细说两府敌对因
“夫人,老奴以为,任何时候‘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古嬷嬷醇醇劝说道,“说句大不道的话,世人总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并因此而原谅那人。但,老奴以为,倘若,能在之前就幡然醒悟,并加以补救,那岂不是更好?”
“毕竟,利用外来之力,强硬地令人‘化干戈为玉帛’,表面看来,确实占尽了上风。但,谁敢肯定,那碍于无奈而说出‘原谅’两字的人,会不会将满腹无法排解的郁气发泄到对方的儿孙身上?”
就如这十多年来,安平郡主碍于长辈的身份,而不能直接出手对付杜芷薇,却可以毫不犹豫地漠视杜芷薇,并竭尽所能地抬高杜芷萱,从而令世人心里生出诸多念头来。